(三十一)
我跟随着一大队难民避进了埃荷王国的边境,当到达了安全的地方后,我环
顾四周,却发现早已和安德里斯及其余雇佣兵团中的士兵失散了。
「又当了一次逃兵。」我自嘲道。
我的心中虽充满了统率马军的雄心,但目前的处境却令我气沮不已。
自己所属的军队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败落,自己亦一次次成为屈辱的逃兵
一次次狼狈地逃命。
难道不是身为贵族就永远无法晋升将军吗?就永远无法成为像路西菲尔皇帝
一样伟大的人物吗?
近千名逃避战乱的难民被闻讯赶来的埃荷王国的边境守军包围,并驱赶到一
处为他们而建立的临时营地。
营地位于一位青幽的山谷中,平整的草地盖满了整个大地,数百军用营帐在
大地中整齐地排列着,几缕煮水的薄烟已在当中轻轻飘起,有不少从戴高洛斯逃
难来的平民在营帐间的空地中走动,而埃荷王国的士兵则在营帐的外围驻守。
刚刚仍被死亡威胁折磨得失去常志的人们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但痛失至爱亲
人的哭泣声亦同时从人群中响起,并很快地漫延到每一角落。
目前大陆上各国君主和部落族长最关心的一个内政问题恐怕就是如何使领土
内的人口尽快增长。
自从二百多年前魔族入侵大陆后,因惨酷的战争而死亡的人数就占了大陆总
人口的十分之一,而当中八成是年轻力壮的各国战士。
但更严重的是随之而来的大瘟疫,这场在魔族侵入大陆后便爆发的「魔疫」
杀死了大陆上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啊,后世称这场延续了近十年的毁灭性大瘟疫为
「黑暗的十年」或「绝望的十年」。
在这充满了战乱,死亡、瘟疫、苦难、饥饿的十年里,经常都能发现整条村
整条村地死绝。
偶尔经过那里的途人会发现所有房屋都覆盖在厚厚的尘土下,地上满是无数
可怖的骷骸。
住在城里的人的生活也不见得好。因为人类与魔族交战的原故,稍有价值的
城镇都是必争之地。
城内的男人不是参加了人类军队就是躲到了偏僻的地区。
年轻的女人为免被魔族或人类军队的乱兵强奸,不得不在自己原本俏丽的脸
上以纹身的手法刺上色彩斑斓的图案,把一张脸弄得一塌胡涂。
然而,无辜的平民仍难以避免悲惨的伤害。魔族在攻陷了有许多人类集居的
城市后进行大屠杀,以此震慑其余所有胆敢顽抗城镇。
人类中的败类更时常趁火打劫,拥有近千强盗的强盗团伙乘两军交战之机冲
入城内,大肆抢掠强奸,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害稍有反抗的同胞。
亦是因为这些原因,大陆上的人口急剧下降,而即使在两百年后的今天仍不
能完全恢复过来。
没有足够的人口,就不能开发田地和发展商业,便不能提高税收及整编军队
那么就更谈不上建立强大的王国了。
人,是王国的根本,即便是普通市民亦能理解其中意思。
大陆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举,一旦某一国发生战乱,国内人民大规模逃难,
那么邻国便有权接收所有逃入其国境的难民。而当难民在新的国家定居后,他便
成为了该国的公民,便要向新的属国交纳税金履行义务。
所以,当一国发生内乱时,得益最大的可算是他的邻邦了。
这些国家可以从中吸纳大量的人口,以及由这些人带来的财富和各样资源,
不可不算是发了一笔不劳而获之财。
千多名难民被埃荷王国军分开十余组,接受一系列的查问和登记,为了省去
不必要的麻烦,我隐满了雇佣兵的身份,只谎称是居住在戴高洛斯的普通市民。
当一切繁复的记录程序结束后,我和另外五名男子才被分派到一所营房内休
息。
身边一名粗壮的男人叫道:「我们什么时候有饭吃?」
负责登记我们资料的那名低级士官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吃饭?我们只管把
你们安置在这里,其它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男人提高声音道:「我们逃出来时什么东西都扔了,哪还有食物啊?」
「这不关我的事。」
低级士官伸出手把男人推到一旁:「滚开!别挡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无奈地走进了自己的营帐中,围在那里的众人也知机地散开了
啊。
(三十二)
无月的夜,我辗转难眠,肚子饿得极难受,但胸中更像有一团火在燃着。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有天生的领军才能,冷静的思维,我完全俱备成
为一代名将的天赋!但为什么我会沦落得如此下场啊!
我不相信任何神迹,我只信自己的力量,所以我愿意从一名小兵做起。
但只要能给我机会,不需要多,只要一次,只要一次成名的机会,我便能展
示出自己的实力。
但现实中,我这名小兵却连一次机会也没有,每每被杀得落荒而逃,一次又
一次地成为耻辱的逃兵。
希望曾在瞬间升起,但在我仍末能拥抱它之时便又沉没下去了,难道我卓意
一生一世便只能是一名毫不起眼的小兵吗?难道无论我如何努力也不可能成为另
一个路西菲尔吗?
不甘心啊……
同住在营帐中的那几个人已忍受不住饥饿跑出去碰运气去了,我知道他们要
去做什么。
他们会在营地中找有食物的人,然后,他们便会不顾一此地去抢夺,而他们
亦会毫不犹豫地把阻挡他们的人杀死。
但如果他们找不到食物呢?难道真的会像其中一人说的那样,迫不得已时便
杀人取肉来吃吗?
已经是第四天了。这几天来,难民营中没有食物供应,而驻守营外的埃荷军
士兵也不准营内的人出去,似乎真的是想把这里的人全都活活饿死。
前晚有几名青壮男子想乘夜偷跑出难民营,却被伏在暗处的哨兵发现了。
第二天一早,那几具被乱刀砍得有如一团烂肉的尸体被高高吊在旗杆上,在
太阳的高温照射下,腐肉的恶臭传遍了整个难民营。
在几名年长的难民带头下,人们从营地内的树木上刮下树皮,从地上拔起野
草,从树枝上摘下嫩叶,然后用沸水煮熟,勉强塞满肚皮。
从第二天的下午开始,营地深处不时会飘来一股肉香味。
饿得狠极的人对肉的味道自然更是敏感,但当我嗅到这股肉味的时候,胃里
的酸液却止不住向上涌,最后哇的一声把喉咙里的黄胆水全都吐了出来。
难民营内早就断粮了,哪里还找得到肉,除非是从人身上割下来的。看来已
经有人忍不住腹中熊熊的饥火,残杀吞吃起自己的同胞来了。
无论如何,我始终不否认自己的一个幸运的家伙。
虽然身边的环境十分恶劣,但我还能保住小命。
我在身下躺着的一小块湿土上发现了十来颗磨菇,也不管它们有毒没毒,在
没人看到的时候把它们抛到热水中,再捞起来时便成了绝无仅有的美食。
就连那壶热水也被我看成是鲜甜的磨菇汤,一滴不漏地喝进肚子里。
这四天来,我就靠着这十几颗磨菇和一些野草勉强维持了性命。而难民营中
一些体格瘦弱的倒霉鬼竟饿得倒伏在地上,张着白得发青的嘴唇,大口大口地吸
着气,却不见有气从口中呼出。
难民营内每一个人在绝望地迎接着死亡的到来,更谈不上有人来维持秩序。
没有人能确定自己是否仍能看到明天的早晨,被死亡压迫着的人们像失去了
理性的动物。没有了约束,人都退变成畜牲,疯狂地发泻着自己的欲望。
女人便成了最可怜的受害者。
稍有姿色的就被赤了双目的男人们从帐篷中拽到空地上,扯破了身上的衣衫
当着众人的面被压在地上,男人一个接一个地把自己的阳具插进她们的下身。
她们的挣扎,她们的嘶叫,她们的求饶只能为男人们曾添施虐的快感。积在
她们下体的秽物越来越多,终于从她们的体内缓缓出。伴着血水的粘稠浓液从被
强暴的女人身下注流而出,在草地上聚成了红,黄,白混合在一起的颜色。
一名叫素尼雅的少妇被两名暴徒从所住的营帐中扯到外面。只见她留着一头
乌黑的长发,一张漂亮的鹅蛋脸上双眼黑白分明,身材修长苗条。只可惜,这名
可爱的少妇就要受到最惨酷的淫辱。
这时其中一名瘦弱的男人突然抓住素尼雅的双腿,用力分开。
素尼雅知道不对了,也知道他們要干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手!」刚说完这句话,瘦男人就将她的嘴按住,同时
另一双手从衣裙的上方伸进來,直接开始隔着贴身小胸衣抚弄高耸的胸部。
素尼雅双手拼命推开瘦男人,却忘了另一个相貌粗鲁而且肥胖得有如肿胀一
般的男人。
胖汉已将那粗布衣裙的整个下摆撩起來,素尼雅一雙修长的腿完全暴露在两
名正要强奸那的男人的眼前,隔着大腿根部窄小內裤下隱隱可以看到有黑色的私
处。
瘦男子淫笑着看着素尼雅暴露的双腿和诱人的三角地带,两手同时捏住素尼
雅腰部的內裤和衣裙的重合处,使劲向下拉。
素尼雅忙夾紧双腿用力向后靠,不让他得逞。
另一名满身肥肉的壮男这时则腾出一只手从素尼雅背后将衣裙的上半截一下
全部拉下来,並把素尼雅上半身的阻挡完全解开,素尼雅現在上半身已完全赤裸
拉到腰间的衣裙将素尼雅自己的双手全缠住,素尼雅拼命的扭动身体,做无谓的
抵抗。
褐色的乳头,丰满的乳房——这使那一肥一瘦两名形相可憎的男人异常兴奋
低下头狂吻着素尼雅的颈部,手里不停的玩弄着漂亮的乳房,也不时的刺激着乳
头,瘦男子一只手托着素尼雅的臀部,另一只手順利的把內裤拉到大腿上,素尼
雅使劲並紧两腿,不想让这两名被她诅咒了千万遍的男人看到下体。
营地不时有人走过,几名男子更停下来观看这场在光天化日下进行的强奸。
肥胖的男子用那双长满厚肉的大手按住素尼雅的胸部一拉,素尼雅便躺在了
土地上,他順势将衣裙的下半截和内裤直接拉至小腿,然后连她的鞋一起脱下,
现在沒有任何衣物能遮掩这名肉感十足的少妇的胴体了。
瘦男子抓住素尼雅的双腿极力分开,自己的身体压在上面,不让素尼雅再能
夾紧腿,大腿內则根部一丛黑色的体毛下,那条肉的裂縫已完全暴露了出來,肥
胖的男子趴下,把脸埋在素尼雅的大腿根,伸出舌頭從裂縫的上端舔起。
「啊!不要……」素尼雅扭动着,瘦男子按住素尼雅,迅速将自己的衣服全
部脱光,把已经充血涨得很大的阳具伸到素尼雅的面前,素尼雅慌忙闭上眼,但
那丑陋的形态不在她脑中印记。
肥胖男子那条恶心的舌头已舔到了最敏感的部位……
「哦……」素尼雅情不自禁发出了呻吟,身下的男人更卖力舔着素尼雅下体
的每一處,还用手指在裂縫旁按揉,深色的裂縫慢慢地張开了,上面沾滿了腥臭
的唾液。
在这两名配合得当的暴徒的玩弄下,与素尼雅意志相反的,乳头充血变硬,
下体也开始分泌液体。
瘦男人看出素尼雅的身体已有了反应,捏住了她的下巴,把青筋勃现的阳具
放在她的嘴边:「快,含住它,不许咬!」
素尼雅还沒反应,男人便一下插入了她张开的嘴中,开始不停的抽插,粗大
的阴茎碰到了她的嗓子,素尼雅咳嗽起來。
这名生得奇丑的男人看着眼前的美女竟然含着自己的阴茎,一种虐待感油然
而生。
若在平时和平的日子,他不可能有这种福气享受现在这一切。
肥胖的男子也脱光自己的衣物,他将素尼雅的腿分到最大,裂縫已经完全张
开,露出里面复杂的构造。他忍不住了,把自己火热肥大的肉棒顶在已张开的裂
縫上。
素尼雅感到他马上就要进入了,不甘心的挣扎着,嘴里含着男人的阴茎,从
龟頭上分泌的液体刺激的味道几乎让她昏厥,上半身又被牢牢地按住。
肥壮丑陋的男人只感到面前美少妇的阴毛和大腿根的嫩肉在自己的肉棒上蹭
著。
已经不能再等了,要享受更强的肉感。他手握住肥肥的肉棒,看准肉洞,猛
的一下插了进去,那种湿润火热的肉感从肉棒传來直达大脑,他一使劲,将胯下
之物尽根插入。
「终于尝到你了,你的下面真紧,不象结婚多年呀!」肥胖的男子不住地从
各种角度插入。
「不光是強奸,还有要用口含着那条恶心的东西来取悦他们……」素尼雅感
到由下而來的不断冲击,子宮壁一阵阵的刺痛袭来,素尼雅僵强的全身都觉得又
痛又热。
这名美艳少妇的丈夫刚才前天的逃亡中被乱箭射杀,现在又在数十人围观下
被两个丑恶的男子合力强奸着,眼泪一连串的从素尼雅紧闭的双眼流下。
男人把素尼雅的双腿举高,这样插得更深入,自己看着肉棒在素尼雅的身体
中插来插去,更刺激肉棒的硬度。他猛的一伸,一股滚烫的精液射入素尼雅的体
內。他还使劲地摆动着堆满肥膏的身体,象要把每一分快乐压榨出來。
男人满足地退了出來,素尼雅感到下体一阵空虛,她僵硬得一动也不动,双
腿还分得大开,大腿根的肉洞向外涌出男人的精液。
瘦男子从素尼雅嘴里抽出陰莖,把素尼雅翻转过來,将素尼雅的双腿抱住分
大,那诱人的溪谷完全裸露,刚被侵犯过的肉縫又张开形成肉洞。
瘦男人从背后用肉棒直顶住她的肛门,用力一插,由于已有大量的润滑液,
一下插入了一小部分,素尼雅痛得直叫。
刚以不可思异的速度回过气来的肥胖男人忙走过來,手里攥着肉棒,由上向
下插入素尼雅大开的阴道,这边极丑的瘦男再不断的用力下,终于也将肉棒插入
了。
「好痛啊!噢……放过我!哦……痛,痛呵……」
兩根肉棒在体內一进一出,以同样速度抽插着,这是平日端正庄重的素尼雅
想都沒想过,疼痛,羞辱,都化做刺激在她的脑海中炸开,终于在俩人的攻击下
素尼雅在高潮中昏倒了。
男人们很快就泻了。但更多围观的男人却一个接一个地扑上来,压在已失去
知觉的艳丽丰满的少妇身上,她身上三个诱人的肉洞中都同时插着粗糙的男根,
而只要一有人退出,围在外面的男人便又再接力冲上来,轮奸着可怜的少妇。
我住的帐篷靠近埃荷士兵的哨站,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滋扰。
尽管如此,在昨天晚上,所有磨菇已经全数吃光了,而营地内亦再也找不到
可吃的野菜。
有些饿疯了的人竟连地上的黄土也捧起来吃,吃着吃着就瘫倒在地,粘满了
湿泥的喉咙发出可怖的「咯咯」声响,肚皮却渐渐鼓了起来,活像一只翻了肚皮
垂死挣扎着的青蛙。
为了保存体力,我整天躺在帐内的空地上,在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中度过了一
天。
失落,自悲深深笼罩着我,而饥饿和死亡的威胁更在一旁推波助澜,或者,
我在今晚就要死去了,带着深深的遗憾,悲哀地死去。
夜,无月;山风,凛冽。面对死亡,我第一次感到已无力与它抗争。
「有食物啊!」营帐外突然传出尖锐的叫声:「快出来啊,有食物派啊!」
凌乱的脚步声立时在广阔的营地中响起,几乎所有人都有一刹间跳起奔出帐
外。
我也在听到喊声的瞬间冲出帐外,只见暗淡的营地中央,一个中队的埃荷王
国军展开了一个圆阵,而阵中央却放了数张长台,而台子上面,是大量的面包!
这些即使是普通市民也不屑一顾的粗麦面包在我们这些已饿得快死的难民眼
中便如珍羞百味般令人垂涟,几名饿昏了头的家伙不要命地扑上去,却被守在旁
边的士兵乱棍打翻在地。
埃荷王国军所布的圆阵中站着三名看起来像中级军官的人物,当中一个满面
须络,容貌威严的男子怒喝了一声:「都静下来!」他转头看了看左侧的士兵,
那些士兵这才停止了乱棍殴打,但地上倒着的人却再没有一个能站起来了。
那名军官高声道:「所有人听着,我们是隶属伟大的埃荷王国军的第五军团
第三重装甲步兵中队,现在奉军团长之命为仆兵大队征收下级仆兵。我们埃荷王
军是大陆上最伟大,强盛和民明的国度,能为这样的国家效命是你们的幸福。而
且我们也不会强迫任何人加入,不过……」
他阴沉地笑了笑:「如果愿意入伍的人会获派五个面包,而生活在军队中,
以后也不会再为吃不饱而烦恼啦。哈哈哈。」
军官放声大笑:「来吧,饿鬼们,来吧,仔细瞧瞧,这些面包看起来多么美
味啊,它们是你一生中吃过的最好的东西。来吧,贱民们,如果不想饿死的话就
快来入伍吧,哈哈哈。」
这近千名饿得脚软的难民便这样在深夜的寒风中站立着,忍受着,抉择着,
最后,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年摇晃着走上前,在入伍的名单中记下了自己的名字
和按下手印,然后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抢过面包迫不及待地站在那里就啃咬起来。
有了人带头,便如打开了心灵的缺口。后面的人终于慢慢排成了一列,顺序
把自己的生命和命运出卖了,而换回来的是五个粗麦面包……
「真是越做越回去啊!」我暗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做一名最下等的仆兵,
莫非我终此一生都无法成为统领万军的将军吗?这个问题我已问了无数次,但换
来的却永远只是更多的问题和许许多多的失落。
(三十三)
我拿起了沉重的笔,在登记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正当我的准备把拇指按
在自己的姓名旁边时,一只从身侧伸过来的毛绒绒的大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
「嗯?」那人正是刚才讲话的那名军官,他低头看着我的名字,问道:「你
是圣华族人?」
我点了点头。
这名男子的气质粗暴,但目光中却不时闪过狡诈的光芒,一身精悍的体格显
现出职业军人独有的冷漠和强壮。
两旁的士兵挟刀靠了过来,围在我的身边:「阿沙尼亚大人,这家伙有可疑
吗?」
那名叫阿沙尼亚的军官显然便是第三重装甲步兵大队的队长,他轻轻摇了摇
头,吩咐說道:「快去请雷因大人来这里来,告诉他我们找到了一个圣华族的人
啊。」
士兵接令后退了下去。
阿沙尼亚松开了我的手,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你认识雷因大人吗?」
我努力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寻着这样一个人名,但最后我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
头。
阿沙尼亚冷漠地扫视着我,冷声道:「我也奇怪,雷因大人是团长的次席谋
士,怎会认道听途说识你这样的下等仆兵呢?他说的那个圣华族人一定是另有其
人吧。」
我被迫站在阿沙尼亚的身旁,一边吞咽着刚拿到手的面包,一边等侯那个叫
雷因的人的到来。
一团黑影在夜风中向着这边走来,一个略显苍老的身影在一小队重装甲士兵
簇拥下从黑暗走进了我的视野。
「是卓意吗?」来人低低呼唤道。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笑著說道:「原来是席梅达,我们又见面
了。」
来人正是曾在雇佣兵团中刻意隐藏真实身份的原北方要塞防御总备,有准爵
的头衔席梅达·雷因,只不过先前我忘了他的姓,以至一时间记不起原来是他。
「辛苦你啦,阿沙尼亚队长。」席梅达对一面惊诧的队长道:「麻烦你把卓
意的名字从仆兵登记录上划除吧。」
他又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至于卓意嘛,进来我的营帐再慢慢谈吧。」
席梅达的营帐比我曾住过的足足大了三倍,而且里面更有女待在一旁服待着
那五个以剩下不多的尊严换来的粗麦面包早已被扔到马厩里去了,此刻的我,享
受着的是淳香浊酒和肥得滴着黄油的大鸡腿。
席梅达微笑地看着我,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一个衣衫褴缕,面容憔悴的下等
仆兵,而是一件极珍贵的工艺品。而他满足兴奋的表情似乎更如拥有了这件工艺
品便拥有了全世界。
「好,好。」他笑道:「年轻人就应该多吃一点。」
他在我身旁走了两圈,阴着脸道:「阿沙尼亚那坏坯子,竟知道用这样的手
段不费一分钱就招满了所需的仆兵,想来团长交给他用来征兵的的那两千金币已
被他吞了。这家伙真是阴险到了极点。」
我摸着被食物填满了的肚子,大呼道:「真好吃啊,我长这么大还末尝过这
么好味的肥鸡腿啊!」我抓过一杯烈酒,一口气灌下了肚。
在长长呼了一口气后才问道:「席梅达,只不过五天不见,你就像变了一个
人。」
他摸着留在下巴的短胡须,轻笑道:「只不过是靠着以前的老关系罢了。埃
荷王国军的第五军团团长南希·施拉西是我年轻时的老朋友。以前我们曾同在一
间骑士学院念书,而我刚逃进埃荷王国时就被他发现了。」
我追问道:「那么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也会逃到这里来,如果我没有来这里呢
如果我在混战中被杀死了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只能怪自己看错了人。」老家伙挥了挥手把两名
女待逐出营帐:「一个能把自己的姓名刻在历史的丰碑上的人物,决不会死在这
样无聊渺小的战役中!」
「渺小?无聊?」我惊呼道:「你知不知道那一仗死了多少人啊?」
「好了。」席梅达打断道:「过去了的事就过去了,现在才是你人生中的真
正起点。」
他注视着我的双目:「而我,将会是那个引领你走向末来的人。」
「席梅达……」我亦一样直视着他的双眼,试图发崛他的真正内心:「我的
命运将会被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而我的将来,不会受任何人左右。你明白吗?
没有任何人!」
席梅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我说的是引领你,而非左右你。如果你连
自己的路也不会走,我自然也不会花精力在这样一个弱者身上了。」
「我现在不也是一个弱者吗?逃兵,下等仆兵,一次又一次的败仗……」
席梅达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你认为你自己是弱者吗?卓意,告诉我,你真
的以为自己是弱者吗?」
我和他的双目对视,在沉静了近半刻钟之后,我终于提高声音道:「当然不
是!我今天仍能生存在这世上就足以证明我不是弱者!」
「很好。」他的眼睛突然大放异彩:「卓意,让我来扶助你吧。我们会创造
出世人意想不到的奇迹!」
我为他的话吃了一惊。长期以来身处死亡的险境所得来的经验令我不容易相
信任何人,特别是眼前这人竟说要助我成就不世功名。
我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却曾多次出生入死,历尽险难。我知道,这世上没有
不劳而获的东西。同样,如果一个人无原无故对你示好的话,他一定隐藏着某种
企图。
我的手不由自住地伸进怀内,握着腰间那柄锋利的匕首。我只相信自己,只
依靠自己的努力,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会不择手段。将心比心,我不会轻易
相信任何人,也不会甘心为人所利用。
席梅达仿佛看见我眼中的疑虑和凶狠,轻笑着站了起来道:「卓意,你知道
吗?当年我也像你一样,一直想着要成为统领万军的将军,成为大陆上最著名的
统帅,甚至……」
他斜眼看着我,冷笑着续道:「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当上一国之君。这些愿望
我从末放弃过,只不过,却没有一个可以达成。」
他伸手把台上的洒壶抓过去,揭开壶盖,一仰脸便把满壶的浊酒尽数往口中
倒落。但壶中的酒倒得太急,像瀑布一样飞泻而出,有很大一部份是被倾泄在他
的脸上,看上去就如同他在用酒洗脸一般。
「好痛快!」他用衣袖把脸上的酒拭去,高声道:「这样喝酒最痛快!不过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只会用嘴喝酒,却不懂得一边喝酒一边让脸上的皮肤沐浴在酒
泉之下,那种火辣中带着纯厚酒香的感觉真是一流的享受,可令人身心皆醉。」
「你们这些初出娘胎的臭小子不懂,不懂的!」
席梅达好像真的醉了一般,挥舞着空酒壶,高呼道:「你这小子不懂,不懂
不懂……」
他突然顿了一顿,毫无先兆地冒出一句:「我……我……真的是老了。」
他把手中酒壶大力扔在地上,把它砸得粉碎。他随即跌落在椅子上,深深叹
了一口气:「是的,我已经老了。」
席梅达抬起头,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沉声道:「我以前也是像你一
样,从一名普通的士兵慢慢地累积战功,一步一步向上爬。但最后我意识到,这
样做实在太慢了。当了十多年的兵,才能混上一个队长的职位,整天被命令带着
队伍往前冲。」
「每次打仗,那些贵族军官所领的部队总是位于二线后续的位置上,我们这
些平民出身的每次都要作前锋,一个搞不好被干掉了,这十多年来的苦就白受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三年前响应洛非扎·杰兰公爵的叛变,一刀杀了当时所属军团
的军团长,把整支八千人的步兵团拉到了杰兰的帐下。」
席梅达眼中一遍灰暗,回忆着往事:「我早就看出这个只爱任用亲属心腹为
将的人难成大气,但我还是想搏一次。就凭着这个机会,我终于如愿以偿,被封
为贵族,也得到了重用。但是……」
浊酒的后劲慢慢上来了,席梅达的脸变得像火烧般通红道:「但是这有什么
用!北方要塞失陷,杰兰大势已去。我得到了什么?我负起叛贼的罪名,换回了
什么?」
他仰天狂叫:「一个短暂的美梦,一个残酷的美梦啊!」
我静静看着这名已开始踏入老年的老兵,感受着他的悲哀,突然间,我觉得
我们的遭遇都很相似,他能在连年征战中存活下来,无疑是一种幸运;但他的失
意和愿望落空,却同样是一种不幸。
他为名利苦苦追求了一生,时常梦想着成为像路西菲尔般名震大陆,威名百
年不衰的英雄统帅,最后却仍是城破兵败,一事无成。
他在急功求胜的心态下作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使他一生的心血输了个精光,
现在的他,就似万念俱灰。
「我已四十七岁了啊,不可能再象年轻时那样再从一名小兵做起,东山再起
了。」
我终于明白,在大陆百年来的连绵不断的战争中,出现过那么多赫赫有名的
指挥官,为什么他们在一次决定性的战役中惨败之后,都选择了力战而死或自尽
结局,却不肯逃走以便将来东山再起的原因了,他们的年纪决定了他们已不可能
东山再起;而且他们也是不愿从零开始,再来一次白手起家,实在是太累人,也
太难了。
他的眼中忽然又暴射出炽烈的神光,他扑了过来,紧抓着我的手:「但卓意
你年轻,你有的是时间啊!不错,我会把用一生时间积累而来的经验告诉你,我
会扶肋你。我要你代替我,代替我完成我的愿望,同时也是你的愿望!」
「我有你没有的丰富指挥作战经验,我亦有管理军队,编制队伍的经验,但
是,你却有我没有的青春。有了我的帮助,你一定可以达成愿望,成就不世威名
卓意。」席梅达诚挚地道:「拜托了!」
握着冰冷匕首的手被抽了出来。我的手慢慢伸了过去,与那只青筋突现手紧
紧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