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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淫浪大侠魂】【全】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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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上星宿魔教现江湖

  天亮时分,二人到了乌江渡口,胡乱用过早点,然后买船而下,前往金陵。
这也是蔡薇薇的主意,她说舟行可以避人耳目,减少无谓的麻烦。事实上,二人
上船以后,蔡薇薇问东问西,一直问个不停。总之,她像一只依人的小鸟。虽嫌
喋喋不休,却也令人心头欢畅。

  顺水行舟,舟行极速,傍晚时分,船只已到下关,他二人弃舟登岸。现下已
是掌灯时分,街上的人熙来攘往,拥挤不堪,僻街小巷,倒可以走快一点。蔡薇
薇自幼在金陵长大,对金陵的街道极熟,听说叫她带路,立刻迈开步子,拐进一
条僻静的小街。

  他二人拐来拐去,先到「万隆」客栈结清账目,取回华云龙的行囊,然后转
向东大街,奔向蔡府。蔡府眼前的总管名叫谷宏声,是个年约五旬的壮健老者。
蔡薇薇回到家中,召来各宏声一问,方知余昭南等确已西去,蔡昌义虽然未曾同
行,却有两天不因人影了。

  蔡薇薇得知乃见仍在金陵,当即吩咐谷宏声差人去找,然后方命家人整备饮
食,招呼华云龙沐浴更衣。蔡家的仆从甚多,庭院极大,晚饭过后,他二人就在
庭院中漫步闲谈,一面等候蔡昌义归来,以便问明余家出事的经过,再定尔后之
行止。

  以华云龙眼下的心境而论,本无闲谈的兴致,一则由于蔡薇薇小鸟依人,兴
致浓厚,再者既然到了金陵,不将余家的情形弄清楚,心中也是难安。此所谓「
闲着也是闲着」,如其等人心烦,倒不如谈谈讲讲,那就容易打发「闲愁」了。

  蔡薇薇却是不同,她心中只有一个华云龙,什麽「江湖恩怨,武林血腥」,
在她都是其次,谈着谈着,不觉又谈起了元清大师,以及她们蔡家的家世。蔡家
的家世是够显赫的,三百年前,提起武圣云震的德行与武功,江湖人物谁不敬仰?
那个不竖大拇指?

  在这闲谈之际,华云龙心中暗暗决定了二件事:第一,根据蔡昌义前此所讲,
「九阴」「玄冥」两教,似有对武林前辈采取各别行动之趋向,因之他要设法与
「倩女教」主方紫玉见上一面,运用「倩女教」耳目之灵,一面监视前述两教之
蠢动,一面无分正邪,打听武林前辈隐迹之处,正者通知他提高警觉,免受伤害,
邪者加以劝说,以免为两教所用。第二,他想到眼下的邪恶势力遍及天下,各踞
一方,大有顾此失彼之感,得如何想个法子,一劳永逸的将他们消灭净尽,连根
除去。

  这两个决定,纵然都是粗枝大叶的原则,却也可说已有通盘的计较。不过,
这是暗中的决定,他并未说出口来,更未与蔡薇薇商量。尔后,被遣的家人纷纷
归来,人人都说找不到蔡昌义。于是,蔡薇薇沈不住气了,乃问华云龙道:“怎
麽办?明天再讲,抑是咱们先到「医庐」察勘一下?”

  华云龙微一吟哦,道:“咱们去察勘一下。”

  蔡薇薇点一点头,道:“好……男装俐落,我去换一身男装,你去前厅等我。”

  ※※※※※※※※※※※※※※※※※※※※※※※※※※※※※※※※※
※※※※※午夜时分,他二人同着劲装,到了玄武湖。远远望去,「医庐」已成
灰烬,奔到近处一看。入目俱是断传残瓦,偌大一座上好的庄院,此刻已是满目
疮痍,变成一片废墟了。这座庄院,本是蔡薇薇旧游之地,华云龙也曾来过两次,
住过一宿,如今面对废墟,迎着寒风,一阵阵尚未散尽的焦炭气味扑入鼻端,他
二人不禁咬牙切齿,暗暗忿恨不已。

  过了片刻,但闻蔡薇薇冷声一哼,道:“好狠毒的心肠,龙哥,余伯父号称
儒医,生平活人无算,与人毫无怨尤,竟有人毁他的庄院,将他老人家掳走,这
人还有人性麽?”

  华云龙的恨意不下于她,闻言也是一声冷哼,道:“倘有人性,那能作出这
等丧心病狂的事?如今空言无益,咱们先到灰烬中勘察一下,看看可有蛛丝马迹
可寻。”话声甫落,人已扑出,蔡薇薇见了不再多言,也随后扑出。

  他二人脚踏残瓦,剑挑断砖,循着那前厅、偏舍、回廓、后院的遗址,一路
仔细勘察,岂知到达后院的断垣之下,仍是一无所见。这现象殊非寻常,华云龙
不禁暗暗心惊,忖道:“这主事人是个历害的角色,偌大一片房舍,岂能不见一
丝可疑的痕迹?”

  忖念中游目四顾,忽见东边假山之下好似有一线光亮。那一线光亮若隐若现,
设非角度恰好,确是不易发觉。华云龙若见到这一线光亮,心中又惊又喜,连忙
一拉蔡薇薇,俏声说道:“薇妹随我来,小心一点。”

  蔡薇薇纵然不知天高地厚,听他这样讲,却也不敢大意,忙将短剑藏在背后,
小心翼翼地紧随华云龙,朝那假山掩了过去。那是一座积石而成的假山,四面临
水,东西两边各有木桥相连,水面宽度不等,最窄处也在一丈五六左右,形成一
个狭长的湖面。在那湖面的北端,有五六座黄土堆成的新坟,想必就是新近丧命
之人的埋骨之所,南面是一块长形的草坪,再过去乃是花圃,花圃过去是长廓的
遗址,可以通达原先的正屋。

  他二人先在四周转了一圈,相妥了形势,也看清了四周无人,才由东方越过
水面,先后登临假山之巅。这座假山高可寻丈,方圆却有五丈大小,只因坡面凹
凸不平,更栽有龙柏、翠竹、花草之属,身在山岭,那一线光亮早就看不见了。

  好在华云龙目光锐利,已将光亮的来源牢记在心,他在山巅微微一顿,立即
纵身一跃,轻轻落在假山的西麓。原来那西麓栽有一排翠竹,迤北的西壁之上,
有一个三只见方的窗口,一窗门系用木质所制,此刻窗门紧闭,窗内仍燃着灯火,
可知刚才那一线光亮,正是由这窗户的缝隙中所泄,透过了摇曳不停的翠竹,自
也难怪若隐若现,发觉不易了。

  所谓「有窗必有屋,有屋必有门」,这一发现,华云龙心头狂喜,当即将蔡
薇薇招了过去。朝那窗口一指,悄声说道:“薇妹请看,这里面燃有灯火,可知
是间石室,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门。”

  那窗口蔡薇薇也看见了,但见她点一点头,也悄声道:“不,你在这里守着,
我去找门,你听我的招呼,再喝破他的行藏。”身子一转,就待沿着山麓奔去。

  华云龙一见,忙又阻道:“慢着,以我看来,此人当非凶手一路,如若不然,
他怎敢潜住在此?”

  蔡蔽蔽不以为然,道:“那也不一定。有些人胆比天大,不知死……”

  话犹未了,忽听一个银铃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承你夸奖,本座在此,那
就不用去找门户了。”此话一出,华云龙凛然一震。转头望去,但见对岸草坪之
上,赫然卓立一个白色人影。

  虽然星光黯淡,但凭华云龙功力,依然明察秋毫。只见来人白衣飘飘,手执
鸠头杖,赫然是那艳若桃李,却又冷若冰霜的「九阴教」新任教主梅素若。也不
见蔡薇薇提气做势,娇躯已如燕子般,曼妙地越过小塘,落在梅素若之前不及一
丈。

  她在锺山曾见过梅素若,当时虽未交一语,事后却屡闻华云龙及她哥哥谈及,
但她天真娇憨,对梅素若未存丝毫恶感,反是惺惺相借,嫣然一笑道:“这位姊
姊,你是梅姊姊麽?你好美啊。”

  梅素若见过她翩然下降的绝顶功力,心中实是万分忌惮,见她扑来,以为她
意欲出手,正提足全身功力,严加戒备。不料蔡薇薇竟然笑脸相问,望见她那丽
若春花,天真诚挚的巧笑,梅素若一时竟不忍冷语相加,任了一怔,神色略缓,
道:“我就是梅素若。”

  虽说略缓,仍是冷冰冰的,蔡薇薇可有些不乐了,忖道:搭什麽架子?哼,
有什麽了不起的嘛?华云龙却因她冷傲弧僻,喜怒莫测,恐她猝然出手,提气纵
落蔡薇薇之侧,一拱手,道:“梅姑娘初膺重任,可喜可贺。”

  梅素若做不为礼,道:“你应该悲伤都来不及。”

  华云龙明知其意,却故作一愕,道:“梅姑娘此话怎讲?”

  梅素若口齿启动,似欲出言,忽又闭口,冷冷一哼,螓首一昂。她貌若不屑
解释,字则蓦见华云龙与蔡薇薇并肩而立,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如娇花照水,
分明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芳心无端一片紊乱,是妒是恨,连她也分辨不出来。

  华云龙追问道:“梅姑娘言中之意,可否示下?”

  梅素若强捺心神,道:“华家子弟难道都是不知礼仪之辈?”

  要知她如今身为一教之主,身份非比寻常,华云龙却一口一个「梅姑娘」,
那确是太失礼了。但华云龙此举本有用意,梅素若责问此言,早在他意料之中,
闻言朗声道:“华家子弟小小知礼,唯有在下……”

  梅素若脱口问道:“你又如何?”

  蔡薇薇黛眉一蹙,轻扯华云龙衣袖,道:“龙哥,这位教主架子大的很,你
不如……”言犹未毕,华云龙已示意她静以观变,她本觉华云龙见了梅素若,不
追问「医卢」惨变之事,净在这枝枝节节上浪费时间,故出言提醒。

  华云龙如此示意,她也是千伶百俐之人,心知华云龙必有用意,果真闭口不
悟。华云龙止住蔡薇薇出言,方道:“在下麽?讨好卖乖,偎薄可恶,其他也不
必讲了。”

  他将梅素若在锺山斥他之言自我形容,梅素若也不知当喜当怒,微微一怔,
道:“华家出了你这种子弟。哼,也该休了。”

  华云龙朗朗一笑,心如电转,已将眼前情势想过一通,觉得梅素若这条线索
决不可放过,可是直接询问,梅素若也绝不肯说出,必得旁敲侧击才行。笑声一
歇,他漫声道:“梅姑娘难道不觉得姑娘之称,比教主亲切多……”

  梅素若截口峻声道:“住口。”

  华云龙果然停口,笑吟吟地望着梅素若,那目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梅
素若被他那目光盯着,没来由玉面一红,芳心骤跳,转面向侧。忽觉如此示弱过
甚,星目挟刃,猛然回盯,鸠头杖一顿,峻声道:“华云龙,你找死?”

  华云龙淡然道:“死麽?也平常的很。”

  蔡薇薇黛眉紧蹙,暗暗忖道:“岂有此理,你与她谈来谈去,尽是些废话,
如何探得出半星儿消息?”她急急插口道:“谁死谁活,手底下见真章,余家的
事,可要先交代个明白。”

  梅素若冷然一笑道:“你以为是本座下的手?”

  蔡薇薇道:“纵然不是你干的,九阴教……”

  华云龙截口道:“九阴教堂堂天下第一教,焉能效盗贼般杀人放火,薇妹不
可胡说。”

  梅素若冷冷地道:“讨好卖乘,偎薄………”倏尔住口,将「可恶」二字咽
下。

  蔡薇薇却是不依道:“我胡说,你就是正经话?”

  华云龙心道:“薇妹既已将话挑明,看来是难以用旁敲侧击的方法套出内情
了。”心念一转,含笑道:“梅姑娘想来深知此事始末,在下那余伯父夫妻下落,
如蒙见示,感激不尽。”举手齐额,一揖至地。

  梅素若不为所动,道:“本座何需你感激………”

  华云龙连连拱手,道:“拜托,拜托。”

  瞧那模祥,生似在向朋友商量似的,这事恐怕也只有华云龙做得出。梅素若
啼笑皆非,顿了一顿,道:“你与本座嬉皮笑……”说至此,蔡薇薇噗哧一笑,
她见了华云龙那滑稽样子,如何忍得住笑。

  梅素若闻声忽然改口道:“你想知道江南儒医下落?”

  华云龙心中惊疑不定,梅素若如肯告知江南儒医被困之处,那简直是不可思
议之事,口中却道:“如蒙指点,感激不尽。”

  梅素若冷冷说道:“感激不中用,要代价。”

  华云龙道:“什麽代价?”

  梅素若道:“代价太高了,恐怕你付不起。”

  华云龙道:“在下不惜任何代价。”

  梅素若玉面凝霜,狞声道:“要你的命,你付得起麽?”

  蔡薇薇忍不住娇叱道:“放屁,你胡说……”梅素若不理她,冷然凝注华云
龙。

  华云龙淡淡地道:“薇妹何需发怒,漫天讨价,就地还钱,价钱不公道,慢
慢商量好了。”

  梅素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华云龙佯为蹙额道:“这就难了……我这条命不知是要双手奉上,还是由姑
娘取去?”

  梅素若道:“想要你自己奉上,看你贪生怕死,是决不可能的了……”华云
龙淡淡一笑,毫不动怒。

  蔡薇薇怒道:“你不贪生怕死,你把命送上来好了。”

  梅素若听而不闻,继道:“本教金陵分坛,你是知其所在了?”

  华云龙笑道:“当然,不知倒悬在下三天的那株榆树,是否依旧无恙?”

  梅素若何等聪慧,如何不知他在讥刺九阴教教主驻所之处,被高泰击折大木
倏然离去,芳心暗恼,欲待讽刺华云龙被自己倒吊三日,却觉此事自己并无半点
光彩可言,怔了一怔,道:“本座何等身份,焉能与你这浪子斗口……”

  蔡薇薇截口道:“不识羞,九阴教旁门左道,有什麽了不起。”

  梅素若美眸中煞气大盛,却仍不答理,道:“明天酉正,本座在厅中等你,
你想要知道江南儒医下落,就一个人来……”

  华云龙虽是轻佻好耍,心思却是万分缜密,一点小节也不肯放过,道:“不
知在下应约而至后,梅姑娘是否立刻见示我余伯父夫妇下落?”

  梅素若漠然道:“你想知就来,说不说,就要看本座的高兴了。”

  华云龙忖道:“听这丫头的口气,那是毫无诚意的了。”敞声一笑,道:
“如此未免太不公平了,梅姑娘。”

  梅素若道:“你觉得不公平,尽可不来,既然愿来,那便该死而无怨,本座
并未强你。”华云龙啼笑皆非,心道:“这还算并未强人?”

  蔡薇薇黛眉一挑,道:“擒下你,怕你不说?”她说到做到,右掌虚捏,食
中二指若伸还屈,玉臂轻舒,娇躯前欺。

  梅素若见她这一式似拳非拳,似指非指,摇摆不定,外若无力,实则已笼住
了右胸腹「膺窗」、「期门」、「神封」、「大横」、「腹结」诸大穴。梅素若
心中疾忖:“这是什麽招式?”那敢怠慢,鸠头杖全力一招「鬼影幢幢」,但见
乌光满天,怪啸斗起,杖头的九个鬼头,翩翩如生,宛若九个厉鬼,张牙舞爪,
择人而噬。

  蔡薇薇究竟是少女,对此招威力并不放在心上,但那杖上鬼影,却骇得她尖
叫一声,霍然后退。她猛觉一招被人迫退,大失面子,玉面泛霞,羞怒地道:
“好,你这杖上果有些鬼门道,算你接下我这招「变动不居」,看你接不接得下
我的这招「周流六虚」。”梅素若知她这一招必具石破天惊之威,连出言讥晒也
自不暇,鸠头杖斜挑,护住身前门户。

  华云龙突然道:“薇妹住手。”

  蔡薇薇本已右掌斜伸,中指独挺,食指微屈,正欲出手,闻唤收掌,讶然回
首道:“龙哥,什麽事?”

  华云龙微微一笑,双手一拱,道:“在下准时赴约,梅教主请便。”

  他忽称梅素若为教主,梅素若芳心一震,恍然若有所失,一敛心神,道:
“候教了。”娇躯一转,忽又回首道:“你是蔡昌义之妹,什麽名字?”她见过
蔡薇薇两次,第二次是蔡薇薇身穿文士装,化名宣威之时,女子看女子,她是一
眼就瞧出来了,但仍不知蔡薇薇之名,仅由华云龙称呼中,知道其中有一个「薇」
字。

  蔡薇薇不忿她冷傲之态,也冷冰冰地道:“我叫蔡薇薇,紫薇的薇,你记清
楚了。”梅素若也不说话,回首就走,但见她雪白衫裙随风飞舞,似慢实快,眨
眼已然消失在废墟残垣中。

  蔡薇薇待她离去,嗔声道:“龙哥,你为什麽让她走掉?”

  华云龙见她微颦浅嗔,却是梨涡微现,那一份娇姿,更是醉人,美人本是宜
喜宜嗔的,况蔡薇薇嗔声而言,更是少见,给他另一种感受,不禁右手轻抚她如
云鬓发,笑道:“梅素若老谋深算,岂能一人来此,必是早有准备……”

  蔡薇薇道:“鬼话,除了她,我们那里看见半个鬼影?”一语甫毕,忽然一
声清啸响起,随起四面都响起啸声,有的宏亮,有的低沈,但一个个含劲敛气,
分阳皆出自高手之口。

  华云龙笑道:“如何?”

  蔡薇薇玉靥一红,道:“这也没什麽,九阴教主不过如此,她的部下更差,
一起上来,我也打他个落花流水。”

  华云龙道:“九阴教下个个功力高强,梅素若也是绝顶身手,一涌而上,我
们全身而退,容或可以,想占什麽便宜,那就难以办到了,薇妹不可轻敌。”

  其实他所说的理由,都属次要,最大原因,还是他怜香惜玉的毛病,想起梅
素若如今身为一教之主,凭她高傲的性情,若失手在蔡薇薇手中,十之八九会愤
而自刎,江南儒医的下落,仍是杳然,何苦来哉?这等心事,当然不便向蔡薇薇
开口。

  蔡薇薇冰雪聪明,凭她少女的敏感,却是隐有所觉,黑眸一转,道:“龙哥,
先前你与梅素若眉来眼去……”

  华云龙笑叱道:“胡说,什麽叫「眉来眼去」?”

  蔡薇薇认真的道:“你盯她,她回盯住你,这不是眉来眼去?”

  华云龙哑然失笑,道:“这也叫眉来眼去?小孩子,不懂的事,不要信口胡
说。”

  蔡薇薇樱唇一噘,道:“小孩子,你又多大了?”

  华云龙哈哈一笑,改口道:“薇妹,你刚才用的是什麽掌法?那一招「周流
六虚」与「蚩尤七解」之二有些相似,可以告诉我麽?”

  蔡薇薇道:“有什麽不可以,这二招是「四象化形掌」的第二式及第七式,
是云祖师揉合天下各派的掌法精华,竭数十年之功创出,与「无极定衡心法」互
为表里。龙哥如果想学,我就教给你。”

  华云龙肃容道:“你家独门绝学,岂可私相授受?”

  蔡薇薇摇头道:“不啦,我公公既然已将「无极定衡心法」传与龙哥,分明
是有意尽授绝学,我将「四象化形掌」教给龙哥,并不算私相授受,何况祖师遗
训,遇见心性、资禀两皆上乘之人,毋论能否收入门下,都应斟酌形势加以栽培。”

  华云龙心中一动,却不愿让蔡薇薇教他武功,略以吟哦,道:“以后再讲吧,
我们先将那所透出灯光的石室搜寻一遍。”飞身越过水面,回至适才发现木窗处,
蔡薇薇紧随着他。

  华云龙侧顾蔡薇薇道:“眼下没有多余时……”

  忽然发现蔡薇薇螓首低垂,一副无精打采,闷闷不乐之状,顿了一顿,讶然
道:“怎麽?还为我刚刚一句戏言生气?”

  蔡薇薇螓首一抬,期期艾艾道:“龙……龙哥………”

  华云龙柔声道:“薇妹,你对龙哥我有何不满,尽管说吧。”

  蔡薇薇螓首一摇道:“不是不满。”

  华云龙心中暗道:“这就奇了。”口中道:“那是为什麽?”

  蔡薇薇想了想,道:“龙哥,你清不清楚我云祖师一生的事迹?”

  她突然扯上了不相干的事情,华云龙大感愕然,道:“愚兄不甚了了。”

  蔡薇薇道:“我云祖师初出道时,武功低微,连三流身手也未必够得上,内
功练的是因缘凑巧得来的「罗候心法」,拳掌却是由祖师母教的,可是并未损及
他老人家「武圣」的威名……”

  原来当初武圣初时,仅学一套「开心掌」,那真是连三流人物也不及了,曾
由紫薇仙子高洁藉互搏之时传以拳掌,这段时间长达一年。她话说到这里,华云
龙已恍悟其用意,见她为了欲自己接受武功,如此煞费苦心,那怜爱之意,竟是
不由自主的油然升起,凝视着她那若缘波美般的娇靥,一时竟然忘了开口。

  蔡薇薇接道:“我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龙哥你……”倏尔而止,美眸迫
切地望着华云龙。

  她这平淡的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却如巨潮般冲激着华云龙心湖。华
云龙心中大叫道:“是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眼下魔劫方兴,来势汹汹,必是
一场旷古绝今的大浩劫,我正该努力充实自己,如何可以拘于小节,不识大礼,
忘了天下万世的太平。”他心中虽似掀天巨浪般翻腾,直欲放怀长啸,强自抑住,
凝然有顷。

  蔡薇薇见他久不作答,以为他意欲不允,星目一热,珠泪盈盈,低声道:
“我……我说错了?”

  华云龙轻轻揽住她柳腰,道:“薇妹谊如一家,我也不言谢字了。”

  蔡薇薇破涕为笑,道:“龙哥……”她眉蕴喜气,却颊含珠泪,梨花带雨也
不足以形容,华云龙愈看愈爱,忍不住低下头去,轻吻她玉颊珠泪,然后落在她
的樱唇上。蔡薇薇娇躯一颤,「嘤」了一声,软绵绵地倒向华云龙怀中。

  良久,两人才如梦初觉,华云龙抬起头来,柔声低唤道:“薇妹。”蔡薇薇
螓首深埋,娇羞不胜,「嗯」了一声,却不言语。

  华云龙暗道:“薇妹少女情怀,我可别羞了她。”他低低在蔡薇薇耳边道:
“薇妹稍待,看我捉贼。”轻轻放松右手,敞声道:“朋友好耐性,躲了这久,
可以出来了吧?”举手一掌,击碎木窗。

  木屑纷飞,灯光耀射中,但见光芒一闪,一柄长剑已自斩向他右腕。原来窗
内躲着人,深知华云龙厉害,屏息待机狙击,不料华云龙久久不入,他闭息不住,
呼吸略为沈重了些,华龙云何等功力,焉能不知。他冷冷一笑,右手「袭而死之」,
迅若闪电,点中执剑者腕脉。那人「哎呀」一声,长剑已自啷呛堕地。

  华云龙更不疑迟,身形一长,穿窗而入。蔡薇薇怔了一怔,羞恼上心,跟踪
入室。以她的功力,早该发觉有人,只是一则经验不够,二则全心全意俱在华云
龙身上,其他之事,一概置之度外,竟未发觉。她此际心愤为人所扰,竟泛起从
未有过的杀机。

  这石室广阔不过二丈左右,室中仅有一榻一桌,三四木椅,桌上一盏油灯,
别无他物。那出剑之人,是一个紫衣精壮大汉,华云龙一瞥之下,己认出是与仇
华出现在司马家灵堂中八大汉之一。那大汉右臂软软下垂,满脸恐惧之色,目光
转动,似是打主意欲逃。

  华云龙暗暗一哼,却含笑道:“这位朋友,我们似是见过一面,贵姓大名啊?”
紫衣大汉微微一怔,转身向室门奔去。华云龙哈哈一笑,已挡在他面前,道:
“朋友一句话不说就想走,怎麽?华某不配与你相交?”

  紫衣大汉惊怒交迸,道:“滚开。”右掌击向华云龙胸口。

  蔡薇薇冷冷一哼,纤指疾点,她何等身手,紫衣大汉如何能躲,闷哼半声,
被点中「乘风穴」,颓然倒下。华云龙哈哈一笑,道:“朋友,你这是敬酒不吃
吃罚酒,何苦来哉?”紫衣大汉咬牙怒目,却不作声。

  蔡薇薇峻声道:“龙哥,我看要用刑才行。”

  华云龙深明少女心意,知她芳心不悦,但他却不愿蔡薇薇濡染此类之事,损
了少女纯真善良之情,微微一笑,温言道:“薇妹,由我来处理如何?”蔡薇薇
不敢违拗,满心不愿,退了一步。

  华云龙好整以暇,道:“朋友,尊姓?”

  紫衣大汉知道逃不走,目光一转,道:“陈。”

  华云龙容色可亲,道:“大名?”

  紫衣大汉道:“明达。”

  华云龙道:“陈明达,好名字,请问陈兄在「玄冥教」中就何高职?”

  陈明达冷冷地道:“无可奉告。”

  华云龙并未发怒,含笑道:“医庐是贵教下的手吧?”

  陈明达沈吟半晌,冷然道:“不错。”

  蔡薇薇忍不住怒道:“我余伯父跟你们有什麽深仇大恨?你们竟然下此毒手,
还有人性麽?”

  华云龙心头也是怒火高涨;但不动声色,道:“如今我那余伯父何在,可以
见告麽,陈兄?”

  陈明达冷冷地道:“不知。”

  华云龙含笑道:“陈兄大概是嫌华云龙太过吝啬,没有大菜抬出招待,因此
不肯赐告麽?”

  陈明达心头一寒,暗忖:“这小子是个笑面虎,不知要展什麽辣手?”将心
一横,暴吼道:“华家小儿,你有什麽手段,尽管往你家大爷身上招呼,你家大
爷如果皱一皱眉,便不算响铛铛的好汉。”

  蔡薇薇见他出口不逊,娇叱一声,道:“你想吃苦头还不容易。”素手一扬,
就欲下手。

  华云龙忙道:“薇妹稍待。”面容一整,道:“参与毁烧医庐的是哪些人,
讲。”

  陈明达阴声道:“你想知道?”

  华云龙道:“当然。”

  陈明达狞声道:“是任玄、天乙子、九阴教主,还有你家爷爷,满意了吧?”

  华云龙勃然大怒,暗暗忖道:“不用些霹雳手段,想这家夥是不肯吐实的了。”
哈哈一笑,道:“满意,满意极了。”

  右手连点陈明达身上大穴,陈明达立觉全身麻痒,有若蚁行,开头还可咬牙
忍受,到最后竟如万蚁啮身,痛还好,那种痒,真是直痒到心里,五腑六脏无处
不痒,令人恨不得把脏腑都抓出才快活,这痛苦,真非人所能忍。他穴道被点,
连想爬一下都不能,惨嗥道:“你有种便杀了你家爷爷。”

  华云龙毫不生气,道:“你骂,骂得多,受的苦也愈久。”

  陈明达见骂不生效,改口哀声道:“华云龙,你做做好事,一刀将我杀了,
你们华家……”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惨号起来。

  华云龙剑眉一蹙,暗道:“这「玄冥教主」何许人?教规有多严?这陈明达
在这等情况下也不敢透露丝毫口风。”

  蔡薇薇见陈明达「秉风穴」被点,身形无法稍动,但浑身肌肉,痉挛不已,
惨号之声凄厉已极,心中大感不忍。她心地善良,忍不嗫嚅道:“龙哥,我想…
…”倏又住口。

  华云龙向她望去,但见她樱唇一阵启动,欲言又止,玉面上一片不忍之色,
心知她本想为陈明达求情,又感兹事重大,不宜轻易放过,暗暗一叹,连拍数掌,
解了「万蚁钻心」的手法,峻声道:“陈明达,我那余伯父是死是生?”

  陈明达想起「万蚁钻心」之苦,余悸犹存,脱口道:“是生。”

  华云龙微微一晒,道:“我如问你我余伯父何在,你是决不敢说的,也未必
知道,我只问你,你一人来此何为?”

  陈明达一愕,猛又道:“你怎知我一人来此?”

  华云龙暗忖,此人色厉内荏,显然来此必有任务,我倒要看看他干什麽?仰
天一笑,道:“也罢,我也不问你来此为何,你们那仇公子的停身处,你总该知
道吧?”

  陈明达不料他忽然变得如此好说话,心中惊疑不定,半晌道:“反正在金陵
城中,你华公子神通广大,不会自己去找。”

  华云龙正色道:“你说出来,我让你走。”

  陈明达大出意外,道:“我怎麽信得过你?”

  华云龙肃容道:“凭华家的声名,难道还会骗你?”的确,华家自华云龙之
祖华元胥以来,均为侠义道的泰山北斗,可以说得上吐辞为经,举足为法,一言
一行,皆为天下武侠表率,连敌人也无法不信华家人所讲的话。

  陈明达犹感疑迟,道:“我讲了,你不信,又待如何?”

  华云龙道:“只要你讲,真假我华某自会分辨,倒毋需你费心了。”

  陈明达目光一闪,道:“我全身一件东西都不少的走?”

  华云龙暗暗笑道:“你这是不打自招。”朝蔡薇薇望去,两人相视一笑,均
已察觉。

  蔡薇薇用传音入密,练气成线的功夫道:“龙哥,要不要搜他身上?”

  华云龙也用传音入密道:“不必了,我自有计较。”面容一肃,道:“可以,
讲啦。”

  陈明达沈吟半晌,道:“在朝天宫中,信不信由你。”

  蔡薇薇娇叱道:“朝天宫岂是常人可以进去的,你骗人。”

  陈明达怕华云龙下手,忙道:“我们是翻墙进去的,宫内地方如此大,随藏
一处,宫中人少,发觉不到。”一顿又道:“本教高手齐至,没有瞒你们的必要。”
话一出口,大感后悔,只是已不及收回。

  华云龙暗想,他的话倒也几分可信,道:“来了些什麽人?八个仇华都聚齐
了?你教主呢?”

  陈明达正为失言惶恐,闻言怒道:“姓华的,你说只问我们公子居处,我已
说了,又将怎地?”

  华云龙哈哈一笑,一掌拍开他「乘风穴」,道:“好,你可以走啦。”陈明
达想不到他如此爽利,真有点不敢相信他如此轻易的就放走自己,翻身站起,竟
然楞住。

  蔡薇薇冷然道:“怎麽?不想走了?好极了,那就留下来。”陈明达一惊,
怕华云龙又变卦了,连场面话也不敢交待,恨恨一扫二人,开了室门,匆匆逃走。

  陈明达方一离室,蔡薇薇已促声道:“龙哥,追啦。”

  华云龙却是不慌不忙,道:“逃不了的,且等一会。”

  游目四顾,但觉那竹榻四脚为竹筒制成,最为可疑。他自幼顽皮,对于这类
搜物、藏物,可真的算独有专长了,嬉戏已久,居然任何隐秘也瞒不过他的利眼。
他行近榻边,蹲下略一搜寻,即找出奥妙所在,那竹简有一节竟可开启,唯衔接
之缝极细,不易瞧出。

  启开一看,空空如也。华云龙还不死心,将食中二指,伸入掏摸。蔡薇薇款
移莲步,至他身边,见他不厌其烦地搜寻,早已不耐,嗔道:“走啦,真是的,
如有东西,早给拿跑了,还等你来检这便宜。”

  华云龙哑然一笑,正欲起身。突然心中一动,觉得筒壁似乎触及一条坚滑之
物,不像是竹片。他也懒得费心掏出,一掌将竹筒拍碎,登时见碧光闪闪,露出
一条长形之物。他随手拔出,原来是一只玉尺,尺上镌着六个大字「九曲宫藏经
斋」,尺上却是雕满了比蝇头还细的字,及一些人物,东倒西歪,疏密大小不一。

  他一眼之下,已知这是当年「九曲神君」遗下之物,却不知何以藏得这等隐
密。蔡薇薇从他身后见到,不禁问道:“是碧玉尺麽?”

  华云龙无暇细看,顺手递给她,道:“不是玉的,碧玉架不住我掌力。”他
再一搜寻断成两截的竹筒,已无他物。手一松,竹榻倒下,他也站起身来。

  蔡薇薇又问道:“九曲宫是什麽所在?”

  华云龙转身道:“九曲宫是一位号为「九曲神君」的人所建的,位于广西三
江县九曲山中。”

  一顿,道:“那「九曲神君」的一生诡异有趣的很,改日我向你细述,还有
三次「九曲掘宝」,也极惊险热闹,不过「九曲宫」的藏宝,已在第三次掘宝时
搬空……”忽见蔡薇薇聚精会神地看着碧玉尺,讶然道:“玉尺上有些什麽,你
这般起劲?”

  蔡薇薇兴奋地道:“龙哥,尺上的人物似是些掌法及内功心诀。”

  华云龙诧道:“有这等事?”

  蔡薇薇柳眉一颦,又道:“不过,这些掌法、心诀杂乱无章,断续不全。”
说着,将玉尺递给华云龙。

  华云龙伸手接过,道:“我猜这些掌法及心诀,必是「九曲神君」所书,或
许这玉尺就是书笺。”纳入怀中,又道:“现在没有时间多推敲了,我们还是快
点追上去。”

  他们感觉耽误时间太久了,不敢再加稽延,出了石室,登上假山一棵龙柏之
顶,蔡薇薇向东一指,道:“那边有一条黑影,大概就是那陈明达了。”两人不
敢怠慢,立刻追上前去。

  ※※※※※※※※※※※※※※※※※※※※※※※※※※※※※※※※※※※※※※

  两人对这无意中获来之物,都未加重视,岂知这条玉尺,将来对华云龙荡平
众魔,有莫大之功,这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华云龙随口一猜,居然猜了个八
九不离十。这碧玉尺当年的确被「九曲神君」做为书笺,平日有所创获,即刻在
书笺之上。

  「九曲神君」所以如此,还抱有一重用意,只因他是个狂妄之人,希望自已
日用之物,他年为人所得,视为至宝,故将毕生所得,刻于此上。这书笺他随意
挟于那些秘芨中,无巧不巧,竟挟在余尚德所获「华佗正经」中。当时秘芨实在
太多,分予之际,并未发现。待余尚德发现,巳是掘宝已毕,众人分道扬镳。

  他功力不够,尺上心诀及掌法又是零零乱乱,有多奥妙,无法看出。欲待送
至云中山华家,又恐是废物一件,大惊小怪,岂不惹人耻笑。几经考虑,决定慎
重收藏,只待机缘,此次华云龙南来,他本待取与华云龙鉴定,终因华云龙来去
匆匆,他也未曾重视此物,搁了下来。不料几度波折,碧玉书笺依旧落入华云龙
手中,事情不可谓不巧了。

  且说二人如风驰电掣,转眼便已追近,果然见那陈明达躲躲藏藏,专往隐蔽
处行走,不时回头,显然也防到有人跟踪。华云龙对蔡薇薇目力之强,暗中佩服,
换了自己,只怕就察不出来了。蔡薇薇忽然凑近他耳畔,道:“这家夥骗人,朝
天宫在府西石城门外,应该往西才是,他这是往锺山方向,我真想一掌劈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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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下

  蔡薇薇果真将头一低,再次朝那纸条上望去,仔细揣摩起来。过了一忽,但
见她螓首一抬,神色凝重地道:“龙哥,你看出来没有?情势好似愈来愈严重了。”

  华云龙淡然道:“是指江湖上的一般情势麽?”

  蔡薇薇认真地道:“是啊,「倩女教」既然不是邪教,又似专为传送这张纸
条而来,照理讲,应该有某种程度的示警之意才好,否则的话,这张纸条词意含
混,岂非过于笼统?那就变成不切实际,一点价值没有了。”

  华云龙点头微笑道:“嗯,有道理,「妖焰传九州,前途荆棘多」,这两句
话,不但确有示警之意,便连眼下江湖的情势,也已讲得明明白白了。”

  蔡薇薇接道:“可不是嘛,前一句乃是魔劫四起,眼前已经遍及天及下之意,
后一句则是说明前途维艰,处处都有危机,下面一句,她们又叫你「归禀」伯父
得知,那恐伯不仅是示警而已,而是劝你盱衡大局,谨慎从事,不可轻易涉险哩。”

  华云龙眼神一亮,微笑道:“你是这样想麽?”

  蔡薇薇眉头一扬,道:“不是这样,「倩女教」何必专程送张纸条来?”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这样讲,你不说它乃是叫我提防你啦?”

  蔡薇薇蹙眉怨声道:“怎麽样的麽?我讲正经事,你尽揭我的疮疤,难道非
要叫我口头认错麽?”

  华云龙但觉她那颦眉蹙额之状十分抚媚,不禁一把将她揽了过来,扬笑道:
“管它哩,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多操心。”

  蔡薇薇用力一挣,挣脱了他的怀抱,小嘴一厥,道:“你看你,毫不正经,
你再涎脸,看我不打你。”

  华云龙心里发笑,口中连声道:“好,好,不涎脸,你讲正经的吧。”

  蔡薇薇这才脸色一霁,道:“她们叫你回去禀告伯父,你是回不回去?”

  华云龙道:“不回去。”

  蔡薇薇听他答的乾脆,不觉一怔,道:“为什麽?”

  华云龙突然脸色一黯,道:“薇妹妹,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要发誓,任何
人都不能告诉。”

  蔡薇薇惊疑道:“什麽事情这麽重要?我发誓。”

  华云龙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家父十年前已经病逝了。”

  蔡薇薇蓦然一震,华云龙点点头道:“江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可明白?”

  蔡薇薇点点头道:“那这麽办?想那「倩女教」当是一个耳目众多的组织,
她们传讯示警,叫你回去禀告伯父,自然是衡量过情势。经过一番斟酌的。”

  华云龙笑道:“她们斟酌什麽?是看我年轻,料我本领有限,不堪担当重任
麽?”

  蔡薇薇一指他的鼻尖,道:“你啊,你就是好胜。”

  华云龙趁机握住她的柔荑,正容道:“说真的,薇妹,这不是好胜,这是志
气。一个人不能没有勇气,不是麽?”

  蔡薇薇见他说得正经,不觉微怔,道:“志气……你要独担重任,消弭方兴
的浩劫?”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若说独担重任,那是狂妄自大,我岂是不自量力一
的人,我是说,妖焰纵然方兴未已,详情却是混淆未清,咱们总得先将真情实况
弄清楚,然后量力而为。”说到此处,蔡薇薇口齿一张,好似有话要讲,华云龙
一见,忙又接道:“薇妹不必再讲了,总之,你龙哥昂藏七尺,乃是男子汉、大
丈夫,不历艰危,如何能成大事?设若畏首畏尾,你怕也要瞧不起我了。”

  蔡薇薇想了一下,幽幽说道:“好吧,由得你,反正我不离开你………”

  言犹未毕,华云龙已自揽腰将她抱了起来,欢声道:“好啊,有你相助,那
是愈无可怕了。”这一次拥抱,乃是面对面,彼此胸腹紧贴。

  蔡薇薇纤手一伸,螓首一歪,将华云龙的下颔往上抬,道:“可是,你要听
我的啊,我可不准你粗心大意,凡事毫不在乎。还有……还有「倩女教」的话也
要听,说不定真有亲朋好友暗算你,那就防不胜防了,知道麽?”

  她讲这话十分认真,华云龙但见她杏眼桃腮,既娇且媚,一付煞有介事的模
样,不由情不自禁地在她右颊亲了一下,道:“那是当然,你不讲我也会小心的。”

  蔡薇薇嘴唇一厥,在他肩上擂了一拳,道:“讨厌,还不放我下来?”

  华云龙道:“别忙,让我再亲一下。”他说着果然又在蔡薇薇左颊亲了一下。

  蔡薇薇不依了,擂鼓似的一拳接一拳朝他肩上擂去,嘴里连声道:“讨厌,
讨厌,讨厌……”

  华云龙哈哈大笑,将蔡薇薇放下地来,道:“薇妹,你知道你很美麽?”

  蔡薇薇星眸横睇,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娇声道:“还说呢?你最涎脸了,就
知道欺侮我。”

  华云龙眉头一扬,正经的道:“谁欺侮你了?我是喜欢你,说真的,你的确
很美,比那「九阴教」主还美。”

  蔡该感右掌一扬,道:“你再讲,再讲我可真要打你啦。”

  四野岑寂,星光迷朦,这是一幅似真还假的玉女含颦图,华云龙瞧在眼里,
乐在心头。但见他眉开眼笑,喏喏连声的道:“不讲啦,不讲啦,说真的,咱们
也该想想下一步该怎麽办?”

  蔡薇薇突然眼珠一转,问华云龙道:“龙哥,「倩女教」的宗旨是什麽?”

  华云龙道:“说来话长,如想讲个明白,那得从头讲起。”

  蔡薇薇娇声说道:“择要讲嘛,将来我要帮你的,有关「倩女教」的底细,
总该让我知道一点啊。”话头已经打开了,华云龙不讲已是不行。

  他想了一下,于是择其所要,将那方紫玉师徒,以及「玉鼎夫人」讲过的话,
简略地说了一遍,此其间,难免涉及他所知道的因果关系,也提起过「玉鼎夫人」
如今已经出家为女道士,更名「长恨」的事。蔡薇薇听得十分仔细,听完以后,
不觉长长吁了口气,感慨系之地道:“想不到,想不到,原来这位教主乃是暗恋
伯父,所以创下「倩女教」,用情如此之深,当真罕世少见了。”

  华云龙感触更多,喟声一叹,道:“少见的还是那位「长恨」前辈,她对家
父不但用情极深,而且洞悉家父的为人,宁可自苦,宁可折磨,也不愿家父稍有
陨越,交友若此,那是两心如一,犹胜同胞了。将来我定要设法将她老人家接回
云中山去。”

  蔡薇薇惋然接道:“可不是麽,如说用情能以入圣,「长恨」前辈是以当之
无悔了。龙哥,将来咱们一起去找她,你说好麽?”言谈至此,两人的情绪已经
完全转变,便连原来的目的也已忘怀了。事实上,此刻再谈「倩女教」的宗旨,
那似乎也属多余。

  突然,万籁俱寂的夜空之中,传来一声极为低微的喟然长叹。这一声喟叹,
几不可闻,可是,听在华云龙与蔡薇薇这等高手耳内,也有平素讲话一般清晰,
他二人蓦然闻之,不觉齐齐一怔,顿了一下,却又听不见任何声响。

  华云龙忍耐不住,扬声喝道:“那一位高人莅临此间,何不请出一见?”话
落,不闻回音,华云龙再问一遍,仍是没有回音。

  蔡薇薇悄声说道:“咱们搜他一搜。”

  这一回,回音来了,但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必搜了,孩子,
老身不想打扰你们,你们要找的人,目前在……”

  活犹未毕,华云龙已经一声欢呼,道:“嗨,是顾老前辈麽?晚辈正想拜见
您哩。”

  只听那人慨然道:“你这孩子,唉,贫道原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想不到你的
记忆力竟然这样好,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贫道确是长恨。”

  蔡薇薇听说那人自称「长恨」,连忙介面道:“好啊,咱们正在谈您呢,您
老人家容许咱们拜见麽?”

  长恨道姑道:“不必了,孩子,贫道已是世外之人,相见何益,办你们的正
事去吧。”

  蔡薇薇娇声道:“我想得到,眼前的正事,您老一定替我们办好了,我好想
见您一面啊。”

  她讲此话悦耳动听已极,仰慕之情又复溢于言表,长恨道姑不觉赞许道:
“好聪明的孩子,你叫什麽?”

  蔡薇薇连忙应道:“我叫蔡薇薇,我娘叫我薇儿,您也叫我薇儿吧。”

  长恨道姑道:“贫道记下了,倘有机缘,咱们来日再见吧。”

  蔡薇薇着急道:“不,不,我想见您,我现在就想见您,您老人家为何吝于
让我见您呢?”

  长恨道姑道:“贫道已经讲过了,出家人相见无益。其实你刚才的谬许也错
了,贫道忍恨出家,焉当得「情圣」二字。”

  这片刻间,蔡薇薇一句紧接一句,不断的要求长恨道姑容许她见上一面,华
云龙插不上嘴,于是运足耳力,捕捉那话声的来源,岂知长恨道姑好似真的不愿
相见,所讲的话闻之在东,忽焉在西,竟像其人正在绕场奔走一般,听了半晌,
总是拿捏不准真正的停身之处。

  华云龙他心意一变,介面说道:“你当得的,老前辈,不瞒你讲,那天晚上
您与方紫玉前辈所讲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当时的情景,我也全都看到了,这世
上既有文圣,也有武圣。您老人家便是情圣。真的,我对您老人家所知不多,那
天晚上,我却感动得哭了。”

  但听长恨道姑幽声一叹,道:“看来你也是个情种,孩子,你叫华云龙麽?”

  华云龙恭声应道:“是的,晚辈表字云龙,长者们都叫我龙儿。真正的讲,
晚辈该称您姨姨或姑姑。老前辈,你准我这样喊您,也叫我一声龙儿好麽?”他
讲这话时充满了感情,也洋溢着无比真挚的孺慕之意,令人一听,便知他语出至
诚,乃是肺腹之言。

  长恨道姑显然被他的话语感动了,只听她慨然一叹,道:“贫道不是娇情之
人,如果提前十年八年,你喊我一声姨姨或姑姑,贫道还不见得满足呢。可是,
如今贫道已是出家人,这些俗家的称谓,贫道早已陌生了。”

  蔡薇薇听到此处,忽然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对啦,我何不趁她说话分神
之际前去寻她?寻到了她,她老人家想不见我也不行啊,嗨,我就是这个主意。”
她想到便做,连华云龙也不告诉一声,立刻悄悄地掩入从林,一闪不见。

  华云龙却是打蛇随棍上,连忙改口道:“顾姨,称谓那有什麽陌生的?出家
人也有俗家亲友的啊。顾姨,您老人家喊我一声龙儿吧,您不知道,自从那晚见
您以后,如非叠生变故,龙儿早就找您来了。”

  这是真诚的呼唤,长恨道姑自然听得出来,因之她顿了一下,幽幽一叹道:
“孩子,自古多情空余恨,你的感情也太丰富了。”

  华云龙道:“我错了麽?顾姨,难道龙儿不该对您有份孺慕敬仰之情麽?”

  只听长恨道姑道:“贫道不能讲你错,但也不同意你的想法。你记得两句古
诗麽?「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孩子,你的感情过于丰富,将来
可有苦头吃了。”

  华云龙亢声接道:“龙儿不信,鸳鸯交颈,孤雁凄鸣,飞禽走兽,尚且有一
份失单与互爱之情,何况人乎?人若寡情,那就与冷血动物无异了。”

  长恨道姑道:“唉,你涉世未深,想法过于天真,须知人生变化多端,许多
困难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到时候情天难补,恨海常存,你就知道禽兽与人不能
相比了。”

  他二人你言我语,一时忘情辩驳起来,谁也没有注意蔡薇薇早已不见。华云
龙聪明绝顶,反应灵敏,言谈至此,不觉将长恨道姑引入彀中,长恨道姑一时情
急,竟自无话可反驳。华云龙听她半响无语,忙又接道:“顾姨,你别难过,说
真的,您也没有错,错的是咱们华家的人,咱们不该冷落顾姨,使您老人家怀情
忍恨,以致于出家当了道姑,这事龙儿原无所知,如今既然知道了,龙儿定无不
顾之理,顾姨,您让龙儿见您一见,好麽?”

  这时始闻长恨道姑一声喟叹道:“你这孩子舌粲莲花,是想说服贫道麽?”

  华云龙忙道:“不是的,顾姨,我娘也说咱们华家对您不起,您若不信,可
以去问我奶奶,龙儿若有半句虚言,让您打十板屁股。”

  长恨道姑不觉失笑道:“你这孩子……唉,贫道讲你不过,不上你的当了。”
此话出口,华云龙大吃一惊,但因从那话声之中,听出长恨道姑已有离去之意,
一时情急,不觉扬声截口道:“等一下。”

  “等下去,贫道的耳根不得清静,你们赶紧返回金陵,来日自有相见之期,
贫道去了。”话落,响起一丝的衣袂飘风之声。

  华云龙一听大急,尖声叫道:“顾姨,顾姨您不要走。”这片刻间,他用尽
了心思,想见长恨道姑一面,甚至有意说服长恨道姑,完成自己的心愿,不料长
恨道姑洞察其心,说走就走,他急得连连跺脚,却是无可奈何。

  就在他急得跺脚不巳之时,突然听到蔡薇薇「嘿嘿」一笑,道:“顾姨,薇
儿等您很久了哩,您老人家当真吝于相见麽?”

  华云龙方始一怔,已听长恨道姑惊异感叹的道:“噫,你这孩子忒慧黠了,
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但闻蔡薇薇俏皮的道:“您老人家分音化声的功夫忒高明,薇儿那里找得到,
是神仙告诉我的。顾姨姨,龙哥在发急哩,咱们下去吧?”

  华云龙恍然而悟,脚下一顿,立时向左边林内扑去,同时欢呼道:“顾姨,
顾姨,原来您还没有走啊。”

  长恨道姑的确未走,她此刻仍然高踞在入林不远一株丛树的枝叉之间。薇薇
迎风绰立,站在她的背后。她二人同用一枝,长恨道路竟然未曾察觉,蔡薇薇轻
功之高,于此可见一斑了。华云龙到得树下,长恨道姑瞧瞧蔡薇薇,又瞧瞧华云
龙终于无奈地道:“好吧,咱们下去,遇见你们这两个玲珑剔透的孩子,贫道只
有认输了。”她说着缓缓起立,轻轻一跃,落身地面。

  蔡薇薇也随路落地面,笑脸盈盈的道:“薇儿骗你的,顾姨,您的功夫真的
很高,刚才倘若不是您老抛出一片树叶,划起一丝破空之声,我还正在奔波未歇
哩。”

  她这样一讲,长恨道始不觉莞尔道:“你也不必阿谀逢迎了,反正贫道已经
被你找到,要讲什麽,那就爽直的讲吧。”

  华云龙早已迎了过来,闻言连忙介面道:“顾姨说得是,您请坐,咱们就在
这里谈。”

  长恨道站游目四顾,将头一点,就近找了一块山石坐了下去,华、蔡二人相
视一笑,紧随身后,也在她面前坐了下去。这时已近子丑之交,下弦月升二三丈
许,那淡淡的月光,一丝丝从那树叶缝隙间洒了下来,满地都是点点银星,再加
一位娥眉凤目,体态轻盈的道姑,高高端端山石之上,在她的面前,又复并坐着
一双金童玉女一般俊美的疑儿,这一双疑儿目闪精光,脸含微笑,仰望着山石之
上的道姑,流露着天真无邪的神情,形成一副充满活措、和煦、温馨、谧静的画
面,令人见了,不觉倏生悠然出世之感。

  他三人相互凝视,不言不动,过了片刻,还是长恨道姑打破沈寂,道:“傻
孩子,你们苦苦相逼,就是看看贫道的模样麽?”

  华云龙凝目如故,蔡薇薇却是将头一点:“嗯,顾姨好美啊。”

  长恨道姑莞尔道:“贫道出家人,出家人观念之中没有美丑的。”

  蔡薇薇黛眉轻扬,道:“唉,美丑是比较得来的嘛,真的,您真的很美,如
果不穿道装,薇儿相信一定更美。顾姨您为何要穿这种又肥又大的道装嘛?”她
是不明内情,不失天真,讲起话来莽莽撞撞,毫无顾忌,殊不知最后一问,恰好
问到长恨道姑最为感伤之处,长恨道姑心头一酸,脸色刹时暗淡下来。但她毕竟
是个通情达理,极富经验之人,瞬息便自恢复了常态,只见她目光一抬,微微一
笑,道:“贫道怕要使你失望了。”

  蔡薇薇不觉一怔,道:“顾姨可是不愿意再讲麽?”

  长恨道姑依然含笑道:“贫道乃是为出家而出家,性之所近,便自穿上了道
装。你满意麽?”蔡薇薇闻言之下,目瞪口呆,大出意料之外。

  可是,这种避重就轻的答覆,却难满足初知内情的华云龙,但见华云龙俊眉
一轩,断然接道:“不对……”

  长恨道姑脸庞一转,凝目笑道:“你既然知道不对,那就不必再问了。”

  华云龙先是一怔,继而亢声道:“可是,您老人家心里很苦啊。”

  长恨道站暗暗心惊,忖道:“这两个孩子太聪明了,他们都是极富感情的人,
坚强一点,拿出理智来,莫要被他们的情感所征服,在小辈面前失去了常态才好。”
她心中有了警惕,越发淡然道:“贫道不是有说有笑的很好麽?薇儿还讲贫道很
美哩。贫道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比你母亲大得多,若是心里很苦,焉能赢得薇
儿的赞美?”

  华云龙道:“那是修练「诧女真经」的缘故,四十出头又怎样?您本来就很
美嘛。顾姨,何必呢,您也可知道您也有错麽?”

  长恨道姑一笑道:“龙儿故作惊人之语,那是自作聪明了。”

  华云龙颇为激动的道:“龙儿决非自作聪明,龙儿讲话都有根据。”

  长恨道姑暗暗震惊,表面却是故作惊讶,道:“哦,这就奇怪了,贫道是否
很苦,你有什麽根据?”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顾姨,您是原谅我所知不多麽?须知我外公对我讲
过你的往事,那天晚上,在那荒凉的道观之中,您老人家的一言一动,龙儿更是
亲眼目睹哩。”

  此话出口,长恨道姑的神色一变,惴然急声道:“你外公讲些什麽?”须知
当年的白啸天,乃是一世之枭雄,其为人不但好大喜功,性情偏激,而且最是护
犊,是个爱与恨都走极端的人,长恨道姑不怕道观之中的言行落在华云龙眼内,
却怕白啸天加油添醋,在华云龙面前乱讲一通,至于白啸天严然已成德艺兼备的
武林隐者,她却是一无所知,情急变色,自也无怪其然了。

  华云龙倒未注意她的神色,应声接道:“曹州的事啊,我外公讲,您那时正
受「阴火炼魂」之刑,家父闻讯前去救您,当时的情形,据说是叫家父用玄铁剑
换您,家父也会毫不犹豫,可是您却处处为家父着想,叮咛家父不可忍受委屈不
可受人协制……”

  提起这一段往事,当年华天虹双目泣血,身子颤抖,语不成声,几近疯狂的
模样又复涌现,长恨道姑心头隐痛,不愿再听下去,子是截口道:“你外公就讲
这些麽?”

  华云龙道:“当然还有,我外公又讲,您老人家不是凡俗女子,对家父的爱
顾,情比天宽,恩比地厚。他讲「阴火炼魂」之刑惨绝人察,任谁见了也得义愤
填膺,怒气沤汹,您老人家却是宁可忍受千股痛楚,仍不愿家父受点委屈。顾姨,
龙儿要斗胆请问一句,当年您与家父情胜手足,如今却忍恨出家,心灰意懒,能
说不是责怪咱们华家对您不起,却又不愿令家父作难麽?”

  听到此处,长恨道姑脸上一热,但也心头一宽,念头转动,急速忖道:“白
老儿总算还有一点是非,可是,龙儿这孩子心思敏捷,词锋犀利,再讲下去怕是
要招架不住了。”转念至此,连忙微笑道:“就算你判断不错,事情也已过去了,
陈年老账,彼此两不亏欠,这不很好麽?”

  华云龙目光一亮,道:“所以我说你也错了啊。”

  长恨道姑道:“错了也好,不错也罢,总之事已过去,不必再提。”

  华云龙本来有心将华天虹已经不在地消息告诉她,但想想此时不是时候。华
云龙目光凝注,庄重的道:“顾姨,您可知道,您的观念根本错误啦?”

  长恨道姑愕然道:“牺牲自我,成全你的双亲,贫道观念错误了?”

  华云龙道:“最低限度,龙儿的看法是如此。请问顾姨,安陵项仲山,饮马
于渭水之中,每一次投钱三枚,什麽道理?”

  长恨道姑道:“项仲山清廉之士,饮马投钱,不苟取耳。”

  华云龙道:“渭水之滨,不见得常有人在,单单以「廉介而不苟取」,解释
他投钱之意,顾姨解释够了麽?”

  长恨道姑一愕,道:“你还有另外解释不成?”

  华云龙道:“龙儿有一点补充,龙儿觉得,项仲山饮马投钱,在求心安而已,
否则的话,那就成了欺世盗名之辈,称不得清廉之士了。”长恨道姑想了一想,
觉得也有道理,不禁点头「嗯」了一声。

  华云龙微微一笑,又道:“顾姨,龙儿再问,所谓「开门揖盗」,该作何解?”

  长恨道姑倏听此问,忽然眉头一皱,不悻地道:“怎麽?你认为贫道所受的
苦难,全是咎由自取麽?”

  华云龙摇头道:“顾姨会错意了,南史有云:「开门揖盗,弃好即仇。」吴
志又讲:「奸宄竞逐,豺狼满道,乃欲哀亲戚,顾礼制,是犹开门而揖盗,未可
以为仁也。」龙儿对您老人家别无所知,但知您老是个情深义重的人……”他故
意顿了一下,然后接道:“不过,龙儿觉得您老的想法过于狭窄了一点,同时,
龙儿也在怀疑,所谓「勘破红尘,定下心来」,究竟有几分可信?”

  最后几句话颇为逼人,长恨道姑胸口一窒,镇目反诘道:“你是讲,贫道欺
骗你?”

  华云龙淡然说道:“龙儿怎敢如此放肆,龙儿是讲,您老人家独处之际,未
必真能心如止水,不过是强自抑止,不让感情冲激泛滥而已。”

  长恨道姑微微一怔,道:“这并不错啊。”

  华云龙道:“错是不错,却嫌过于消沈了,须知人生在世,是有责任的。这
份责任不仅为己,也该为人;不仅是为少数人,而是要为多数人。遁世何用?那
连自己的问题也解决不了。”

  长恨道姑强自按捺颤动的心灵,冷冷地道:“你唠唠叨叨,究竟要讲什麽?”

  华云龙道:“龙儿想请顾姨卸下道装,恢复本来面目,到咱们华家去住。”

  长恨道姑道:“唉,世间事哪有如此简单?”长恨道姑淡然一笑,挥一挥手,
道:“再见了,龙儿,您很聪明,愿你好自为之,也别忘了贫道的托付。”转脸
又向蔡薇薇道了「再见」,然后袍袖拂动,飘然而去。

  华云龙呆了一呆,不禁敞声道:“顾姨,您……”长恨道姑头也不回,转眼
消失不见。

  华云龙欲待追去,蔡薇薇拉了他一把昨声说道:“追不回来的,龙哥,让她
去吧。”

  华云龙顿了一顿,颓然喟叹道:“是我操之过急……唉,谁知道她会绝裾而
去,说走真走哩。”

  蔡薇薇道:“她并非绝裾而去,乃是彷徨无主,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你放
心吧,二哥,其实她已经动心了,我看得出来,下次再见,你一定成功。”

  华云龙道:“若讲下次再见,谈何容易。”

  蔡薇薇黛眉一轩,道:“你怎麽也糊涂了?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其中的道理。”

  华云龙听她讲得神秘,果真将头一低,凑了上去,蔡薇薇掂起脚尖,附在他
耳边的悄声细语,也不知讲了些什麽,讲完以后,但见华云龙微一颔首,道:
“眼前也只好如此了,但愿有幸被你言中。”

  蔡薇薇螓首一点,认真地道:“一定的,你若不信,我敢和你打赌。”

  华云龙不觉失笑道:“打什麽赌,我信你就是,咱们也走吧。”于是,他俩
手拉手离开丛林,奔向江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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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上星宿魔教现江湖

  天亮时分,二人到了乌江渡口,胡乱用过早点,然后买船而下,前往金陵。
这也是蔡薇薇的主意,她说舟行可以避人耳目,减少无谓的麻烦。事实上,二人
上船以后,蔡薇薇问东问西,一直问个不停。总之,她像一只依人的小鸟。虽嫌
喋喋不休,却也令人心头欢畅。

  顺水行舟,舟行极速,傍晚时分,船只已到下关,他二人弃舟登岸。现下已
是掌灯时分,街上的人熙来攘往,拥挤不堪,僻街小巷,倒可以走快一点。蔡薇
薇自幼在金陵长大,对金陵的街道极熟,听说叫她带路,立刻迈开步子,拐进一
条僻静的小街。

  他二人拐来拐去,先到「万隆」客栈结清账目,取回华云龙的行囊,然后转
向东大街,奔向蔡府。蔡府眼前的总管名叫谷宏声,是个年约五旬的壮健老者。
蔡薇薇回到家中,召来各宏声一问,方知余昭南等确已西去,蔡昌义虽然未曾同
行,却有两天不因人影了。

  蔡薇薇得知乃见仍在金陵,当即吩咐谷宏声差人去找,然后方命家人整备饮
食,招呼华云龙沐浴更衣。蔡家的仆从甚多,庭院极大,晚饭过后,他二人就在
庭院中漫步闲谈,一面等候蔡昌义归来,以便问明余家出事的经过,再定尔后之
行止。

  以华云龙眼下的心境而论,本无闲谈的兴致,一则由于蔡薇薇小鸟依人,兴
致浓厚,再者既然到了金陵,不将余家的情形弄清楚,心中也是难安。此所谓「
闲着也是闲着」,如其等人心烦,倒不如谈谈讲讲,那就容易打发「闲愁」了。

  蔡薇薇却是不同,她心中只有一个华云龙,什麽「江湖恩怨,武林血腥」,
在她都是其次,谈着谈着,不觉又谈起了元清大师,以及她们蔡家的家世。蔡家
的家世是够显赫的,三百年前,提起武圣云震的德行与武功,江湖人物谁不敬仰?
那个不竖大拇指?

  在这闲谈之际,华云龙心中暗暗决定了二件事:第一,根据蔡昌义前此所讲,
「九阴」「玄冥」两教,似有对武林前辈采取各别行动之趋向,因之他要设法与
「倩女教」主方紫玉见上一面,运用「倩女教」耳目之灵,一面监视前述两教之
蠢动,一面无分正邪,打听武林前辈隐迹之处,正者通知他提高警觉,免受伤害,
邪者加以劝说,以免为两教所用。第二,他想到眼下的邪恶势力遍及天下,各踞
一方,大有顾此失彼之感,得如何想个法子,一劳永逸的将他们消灭净尽,连根
除去。

  这两个决定,纵然都是粗枝大叶的原则,却也可说已有通盘的计较。不过,
这是暗中的决定,他并未说出口来,更未与蔡薇薇商量。尔后,被遣的家人纷纷
归来,人人都说找不到蔡昌义。于是,蔡薇薇沈不住气了,乃问华云龙道:“怎
麽办?明天再讲,抑是咱们先到「医庐」察勘一下?”

  华云龙微一吟哦,道:“咱们去察勘一下。”

  蔡薇薇点一点头,道:“好……男装俐落,我去换一身男装,你去前厅等我。”

  ※※※※※※※※※※※※※※※※※※※※※※※※※※※※※※※※※
※※※※※午夜时分,他二人同着劲装,到了玄武湖。远远望去,「医庐」已成
灰烬,奔到近处一看。入目俱是断传残瓦,偌大一座上好的庄院,此刻已是满目
疮痍,变成一片废墟了。这座庄院,本是蔡薇薇旧游之地,华云龙也曾来过两次,
住过一宿,如今面对废墟,迎着寒风,一阵阵尚未散尽的焦炭气味扑入鼻端,他
二人不禁咬牙切齿,暗暗忿恨不已。

  过了片刻,但闻蔡薇薇冷声一哼,道:“好狠毒的心肠,龙哥,余伯父号称
儒医,生平活人无算,与人毫无怨尤,竟有人毁他的庄院,将他老人家掳走,这
人还有人性麽?”

  华云龙的恨意不下于她,闻言也是一声冷哼,道:“倘有人性,那能作出这
等丧心病狂的事?如今空言无益,咱们先到灰烬中勘察一下,看看可有蛛丝马迹
可寻。”话声甫落,人已扑出,蔡薇薇见了不再多言,也随后扑出。

  他二人脚踏残瓦,剑挑断砖,循着那前厅、偏舍、回廓、后院的遗址,一路
仔细勘察,岂知到达后院的断垣之下,仍是一无所见。这现象殊非寻常,华云龙
不禁暗暗心惊,忖道:“这主事人是个历害的角色,偌大一片房舍,岂能不见一
丝可疑的痕迹?”

  忖念中游目四顾,忽见东边假山之下好似有一线光亮。那一线光亮若隐若现,
设非角度恰好,确是不易发觉。华云龙若见到这一线光亮,心中又惊又喜,连忙
一拉蔡薇薇,俏声说道:“薇妹随我来,小心一点。”

  蔡薇薇纵然不知天高地厚,听他这样讲,却也不敢大意,忙将短剑藏在背后,
小心翼翼地紧随华云龙,朝那假山掩了过去。那是一座积石而成的假山,四面临
水,东西两边各有木桥相连,水面宽度不等,最窄处也在一丈五六左右,形成一
个狭长的湖面。在那湖面的北端,有五六座黄土堆成的新坟,想必就是新近丧命
之人的埋骨之所,南面是一块长形的草坪,再过去乃是花圃,花圃过去是长廓的
遗址,可以通达原先的正屋。

  他二人先在四周转了一圈,相妥了形势,也看清了四周无人,才由东方越过
水面,先后登临假山之巅。这座假山高可寻丈,方圆却有五丈大小,只因坡面凹
凸不平,更栽有龙柏、翠竹、花草之属,身在山岭,那一线光亮早就看不见了。

  好在华云龙目光锐利,已将光亮的来源牢记在心,他在山巅微微一顿,立即
纵身一跃,轻轻落在假山的西麓。原来那西麓栽有一排翠竹,迤北的西壁之上,
有一个三只见方的窗口,一窗门系用木质所制,此刻窗门紧闭,窗内仍燃着灯火,
可知刚才那一线光亮,正是由这窗户的缝隙中所泄,透过了摇曳不停的翠竹,自
也难怪若隐若现,发觉不易了。

  所谓「有窗必有屋,有屋必有门」,这一发现,华云龙心头狂喜,当即将蔡
薇薇招了过去。朝那窗口一指,悄声说道:“薇妹请看,这里面燃有灯火,可知
是间石室,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门。”

  那窗口蔡薇薇也看见了,但见她点一点头,也悄声道:“不,你在这里守着,
我去找门,你听我的招呼,再喝破他的行藏。”身子一转,就待沿着山麓奔去。

  华云龙一见,忙又阻道:“慢着,以我看来,此人当非凶手一路,如若不然,
他怎敢潜住在此?”

  蔡蔽蔽不以为然,道:“那也不一定。有些人胆比天大,不知死……”

  话犹未了,忽听一个银铃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承你夸奖,本座在此,那
就不用去找门户了。”此话一出,华云龙凛然一震。转头望去,但见对岸草坪之
上,赫然卓立一个白色人影。

  虽然星光黯淡,但凭华云龙功力,依然明察秋毫。只见来人白衣飘飘,手执
鸠头杖,赫然是那艳若桃李,却又冷若冰霜的「九阴教」新任教主梅素若。也不
见蔡薇薇提气做势,娇躯已如燕子般,曼妙地越过小塘,落在梅素若之前不及一
丈。

  她在锺山曾见过梅素若,当时虽未交一语,事后却屡闻华云龙及她哥哥谈及,
但她天真娇憨,对梅素若未存丝毫恶感,反是惺惺相借,嫣然一笑道:“这位姊
姊,你是梅姊姊麽?你好美啊。”

  梅素若见过她翩然下降的绝顶功力,心中实是万分忌惮,见她扑来,以为她
意欲出手,正提足全身功力,严加戒备。不料蔡薇薇竟然笑脸相问,望见她那丽
若春花,天真诚挚的巧笑,梅素若一时竟不忍冷语相加,任了一怔,神色略缓,
道:“我就是梅素若。”

  虽说略缓,仍是冷冰冰的,蔡薇薇可有些不乐了,忖道:搭什麽架子?哼,
有什麽了不起的嘛?华云龙却因她冷傲弧僻,喜怒莫测,恐她猝然出手,提气纵
落蔡薇薇之侧,一拱手,道:“梅姑娘初膺重任,可喜可贺。”

  梅素若做不为礼,道:“你应该悲伤都来不及。”

  华云龙明知其意,却故作一愕,道:“梅姑娘此话怎讲?”

  梅素若口齿启动,似欲出言,忽又闭口,冷冷一哼,螓首一昂。她貌若不屑
解释,字则蓦见华云龙与蔡薇薇并肩而立,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如娇花照水,
分明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芳心无端一片紊乱,是妒是恨,连她也分辨不出来。

  华云龙追问道:“梅姑娘言中之意,可否示下?”

  梅素若强捺心神,道:“华家子弟难道都是不知礼仪之辈?”

  要知她如今身为一教之主,身份非比寻常,华云龙却一口一个「梅姑娘」,
那确是太失礼了。但华云龙此举本有用意,梅素若责问此言,早在他意料之中,
闻言朗声道:“华家子弟小小知礼,唯有在下……”

  梅素若脱口问道:“你又如何?”

  蔡薇薇黛眉一蹙,轻扯华云龙衣袖,道:“龙哥,这位教主架子大的很,你
不如……”言犹未毕,华云龙已示意她静以观变,她本觉华云龙见了梅素若,不
追问「医卢」惨变之事,净在这枝枝节节上浪费时间,故出言提醒。

  华云龙如此示意,她也是千伶百俐之人,心知华云龙必有用意,果真闭口不
悟。华云龙止住蔡薇薇出言,方道:“在下麽?讨好卖乖,偎薄可恶,其他也不
必讲了。”

  他将梅素若在锺山斥他之言自我形容,梅素若也不知当喜当怒,微微一怔,
道:“华家出了你这种子弟。哼,也该休了。”

  华云龙朗朗一笑,心如电转,已将眼前情势想过一通,觉得梅素若这条线索
决不可放过,可是直接询问,梅素若也绝不肯说出,必得旁敲侧击才行。笑声一
歇,他漫声道:“梅姑娘难道不觉得姑娘之称,比教主亲切多……”

  梅素若截口峻声道:“住口。”

  华云龙果然停口,笑吟吟地望着梅素若,那目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梅
素若被他那目光盯着,没来由玉面一红,芳心骤跳,转面向侧。忽觉如此示弱过
甚,星目挟刃,猛然回盯,鸠头杖一顿,峻声道:“华云龙,你找死?”

  华云龙淡然道:“死麽?也平常的很。”

  蔡薇薇黛眉紧蹙,暗暗忖道:“岂有此理,你与她谈来谈去,尽是些废话,
如何探得出半星儿消息?”她急急插口道:“谁死谁活,手底下见真章,余家的
事,可要先交代个明白。”

  梅素若冷然一笑道:“你以为是本座下的手?”

  蔡薇薇道:“纵然不是你干的,九阴教……”

  华云龙截口道:“九阴教堂堂天下第一教,焉能效盗贼般杀人放火,薇妹不
可胡说。”

  梅素若冷冷地道:“讨好卖乘,偎薄………”倏尔住口,将「可恶」二字咽
下。

  蔡薇薇却是不依道:“我胡说,你就是正经话?”

  华云龙心道:“薇妹既已将话挑明,看来是难以用旁敲侧击的方法套出内情
了。”心念一转,含笑道:“梅姑娘想来深知此事始末,在下那余伯父夫妻下落,
如蒙见示,感激不尽。”举手齐额,一揖至地。

  梅素若不为所动,道:“本座何需你感激………”

  华云龙连连拱手,道:“拜托,拜托。”

  瞧那模祥,生似在向朋友商量似的,这事恐怕也只有华云龙做得出。梅素若
啼笑皆非,顿了一顿,道:“你与本座嬉皮笑……”说至此,蔡薇薇噗哧一笑,
她见了华云龙那滑稽样子,如何忍得住笑。

  梅素若闻声忽然改口道:“你想知道江南儒医下落?”

  华云龙心中惊疑不定,梅素若如肯告知江南儒医被困之处,那简直是不可思
议之事,口中却道:“如蒙指点,感激不尽。”

  梅素若冷冷说道:“感激不中用,要代价。”

  华云龙道:“什麽代价?”

  梅素若道:“代价太高了,恐怕你付不起。”

  华云龙道:“在下不惜任何代价。”

  梅素若玉面凝霜,狞声道:“要你的命,你付得起麽?”

  蔡薇薇忍不住娇叱道:“放屁,你胡说……”梅素若不理她,冷然凝注华云
龙。

  华云龙淡淡地道:“薇妹何需发怒,漫天讨价,就地还钱,价钱不公道,慢
慢商量好了。”

  梅素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华云龙佯为蹙额道:“这就难了……我这条命不知是要双手奉上,还是由姑
娘取去?”

  梅素若道:“想要你自己奉上,看你贪生怕死,是决不可能的了……”华云
龙淡淡一笑,毫不动怒。

  蔡薇薇怒道:“你不贪生怕死,你把命送上来好了。”

  梅素若听而不闻,继道:“本教金陵分坛,你是知其所在了?”

  华云龙笑道:“当然,不知倒悬在下三天的那株榆树,是否依旧无恙?”

  梅素若何等聪慧,如何不知他在讥刺九阴教教主驻所之处,被高泰击折大木
倏然离去,芳心暗恼,欲待讽刺华云龙被自己倒吊三日,却觉此事自己并无半点
光彩可言,怔了一怔,道:“本座何等身份,焉能与你这浪子斗口……”

  蔡薇薇截口道:“不识羞,九阴教旁门左道,有什麽了不起。”

  梅素若美眸中煞气大盛,却仍不答理,道:“明天酉正,本座在厅中等你,
你想要知道江南儒医下落,就一个人来……”

  华云龙虽是轻佻好耍,心思却是万分缜密,一点小节也不肯放过,道:“不
知在下应约而至后,梅姑娘是否立刻见示我余伯父夫妇下落?”

  梅素若漠然道:“你想知就来,说不说,就要看本座的高兴了。”

  华云龙忖道:“听这丫头的口气,那是毫无诚意的了。”敞声一笑,道:
“如此未免太不公平了,梅姑娘。”

  梅素若道:“你觉得不公平,尽可不来,既然愿来,那便该死而无怨,本座
并未强你。”华云龙啼笑皆非,心道:“这还算并未强人?”

  蔡薇薇黛眉一挑,道:“擒下你,怕你不说?”她说到做到,右掌虚捏,食
中二指若伸还屈,玉臂轻舒,娇躯前欺。

  梅素若见她这一式似拳非拳,似指非指,摇摆不定,外若无力,实则已笼住
了右胸腹「膺窗」、「期门」、「神封」、「大横」、「腹结」诸大穴。梅素若
心中疾忖:“这是什麽招式?”那敢怠慢,鸠头杖全力一招「鬼影幢幢」,但见
乌光满天,怪啸斗起,杖头的九个鬼头,翩翩如生,宛若九个厉鬼,张牙舞爪,
择人而噬。

  蔡薇薇究竟是少女,对此招威力并不放在心上,但那杖上鬼影,却骇得她尖
叫一声,霍然后退。她猛觉一招被人迫退,大失面子,玉面泛霞,羞怒地道:
“好,你这杖上果有些鬼门道,算你接下我这招「变动不居」,看你接不接得下
我的这招「周流六虚」。”梅素若知她这一招必具石破天惊之威,连出言讥晒也
自不暇,鸠头杖斜挑,护住身前门户。

  华云龙突然道:“薇妹住手。”

  蔡薇薇本已右掌斜伸,中指独挺,食指微屈,正欲出手,闻唤收掌,讶然回
首道:“龙哥,什麽事?”

  华云龙微微一笑,双手一拱,道:“在下准时赴约,梅教主请便。”

  他忽称梅素若为教主,梅素若芳心一震,恍然若有所失,一敛心神,道:
“候教了。”娇躯一转,忽又回首道:“你是蔡昌义之妹,什麽名字?”她见过
蔡薇薇两次,第二次是蔡薇薇身穿文士装,化名宣威之时,女子看女子,她是一
眼就瞧出来了,但仍不知蔡薇薇之名,仅由华云龙称呼中,知道其中有一个「薇」
字。

  蔡薇薇不忿她冷傲之态,也冷冰冰地道:“我叫蔡薇薇,紫薇的薇,你记清
楚了。”梅素若也不说话,回首就走,但见她雪白衫裙随风飞舞,似慢实快,眨
眼已然消失在废墟残垣中。

  蔡薇薇待她离去,嗔声道:“龙哥,你为什麽让她走掉?”

  华云龙见她微颦浅嗔,却是梨涡微现,那一份娇姿,更是醉人,美人本是宜
喜宜嗔的,况蔡薇薇嗔声而言,更是少见,给他另一种感受,不禁右手轻抚她如
云鬓发,笑道:“梅素若老谋深算,岂能一人来此,必是早有准备……”

  蔡薇薇道:“鬼话,除了她,我们那里看见半个鬼影?”一语甫毕,忽然一
声清啸响起,随起四面都响起啸声,有的宏亮,有的低沈,但一个个含劲敛气,
分阳皆出自高手之口。

  华云龙笑道:“如何?”

  蔡薇薇玉靥一红,道:“这也没什麽,九阴教主不过如此,她的部下更差,
一起上来,我也打他个落花流水。”

  华云龙道:“九阴教下个个功力高强,梅素若也是绝顶身手,一涌而上,我
们全身而退,容或可以,想占什麽便宜,那就难以办到了,薇妹不可轻敌。”

  其实他所说的理由,都属次要,最大原因,还是他怜香惜玉的毛病,想起梅
素若如今身为一教之主,凭她高傲的性情,若失手在蔡薇薇手中,十之八九会愤
而自刎,江南儒医的下落,仍是杳然,何苦来哉?这等心事,当然不便向蔡薇薇
开口。

  蔡薇薇冰雪聪明,凭她少女的敏感,却是隐有所觉,黑眸一转,道:“龙哥,
先前你与梅素若眉来眼去……”

  华云龙笑叱道:“胡说,什麽叫「眉来眼去」?”

  蔡薇薇认真的道:“你盯她,她回盯住你,这不是眉来眼去?”

  华云龙哑然失笑,道:“这也叫眉来眼去?小孩子,不懂的事,不要信口胡
说。”

  蔡薇薇樱唇一噘,道:“小孩子,你又多大了?”

  华云龙哈哈一笑,改口道:“薇妹,你刚才用的是什麽掌法?那一招「周流
六虚」与「蚩尤七解」之二有些相似,可以告诉我麽?”

  蔡薇薇道:“有什麽不可以,这二招是「四象化形掌」的第二式及第七式,
是云祖师揉合天下各派的掌法精华,竭数十年之功创出,与「无极定衡心法」互
为表里。龙哥如果想学,我就教给你。”

  华云龙肃容道:“你家独门绝学,岂可私相授受?”

  蔡薇薇摇头道:“不啦,我公公既然已将「无极定衡心法」传与龙哥,分明
是有意尽授绝学,我将「四象化形掌」教给龙哥,并不算私相授受,何况祖师遗
训,遇见心性、资禀两皆上乘之人,毋论能否收入门下,都应斟酌形势加以栽培。”

  华云龙心中一动,却不愿让蔡薇薇教他武功,略以吟哦,道:“以后再讲吧,
我们先将那所透出灯光的石室搜寻一遍。”飞身越过水面,回至适才发现木窗处,
蔡薇薇紧随着他。

  华云龙侧顾蔡薇薇道:“眼下没有多余时……”

  忽然发现蔡薇薇螓首低垂,一副无精打采,闷闷不乐之状,顿了一顿,讶然
道:“怎麽?还为我刚刚一句戏言生气?”

  蔡薇薇螓首一抬,期期艾艾道:“龙……龙哥………”

  华云龙柔声道:“薇妹,你对龙哥我有何不满,尽管说吧。”

  蔡薇薇螓首一摇道:“不是不满。”

  华云龙心中暗道:“这就奇了。”口中道:“那是为什麽?”

  蔡薇薇想了想,道:“龙哥,你清不清楚我云祖师一生的事迹?”

  她突然扯上了不相干的事情,华云龙大感愕然,道:“愚兄不甚了了。”

  蔡薇薇道:“我云祖师初出道时,武功低微,连三流身手也未必够得上,内
功练的是因缘凑巧得来的「罗候心法」,拳掌却是由祖师母教的,可是并未损及
他老人家「武圣」的威名……”

  原来当初武圣初时,仅学一套「开心掌」,那真是连三流人物也不及了,曾
由紫薇仙子高洁藉互搏之时传以拳掌,这段时间长达一年。她话说到这里,华云
龙已恍悟其用意,见她为了欲自己接受武功,如此煞费苦心,那怜爱之意,竟是
不由自主的油然升起,凝视着她那若缘波美般的娇靥,一时竟然忘了开口。

  蔡薇薇接道:“我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龙哥你……”倏尔而止,美眸迫
切地望着华云龙。

  她这平淡的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却如巨潮般冲激着华云龙心湖。华
云龙心中大叫道:“是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眼下魔劫方兴,来势汹汹,必是
一场旷古绝今的大浩劫,我正该努力充实自己,如何可以拘于小节,不识大礼,
忘了天下万世的太平。”他心中虽似掀天巨浪般翻腾,直欲放怀长啸,强自抑住,
凝然有顷。

  蔡薇薇见他久不作答,以为他意欲不允,星目一热,珠泪盈盈,低声道:
“我……我说错了?”

  华云龙轻轻揽住她柳腰,道:“薇妹谊如一家,我也不言谢字了。”

  蔡薇薇破涕为笑,道:“龙哥……”她眉蕴喜气,却颊含珠泪,梨花带雨也
不足以形容,华云龙愈看愈爱,忍不住低下头去,轻吻她玉颊珠泪,然后落在她
的樱唇上。蔡薇薇娇躯一颤,「嘤」了一声,软绵绵地倒向华云龙怀中。

  良久,两人才如梦初觉,华云龙抬起头来,柔声低唤道:“薇妹。”蔡薇薇
螓首深埋,娇羞不胜,「嗯」了一声,却不言语。

  华云龙暗道:“薇妹少女情怀,我可别羞了她。”他低低在蔡薇薇耳边道:
“薇妹稍待,看我捉贼。”轻轻放松右手,敞声道:“朋友好耐性,躲了这久,
可以出来了吧?”举手一掌,击碎木窗。

  木屑纷飞,灯光耀射中,但见光芒一闪,一柄长剑已自斩向他右腕。原来窗
内躲着人,深知华云龙厉害,屏息待机狙击,不料华云龙久久不入,他闭息不住,
呼吸略为沈重了些,华龙云何等功力,焉能不知。他冷冷一笑,右手「袭而死之」,
迅若闪电,点中执剑者腕脉。那人「哎呀」一声,长剑已自啷呛堕地。

  华云龙更不疑迟,身形一长,穿窗而入。蔡薇薇怔了一怔,羞恼上心,跟踪
入室。以她的功力,早该发觉有人,只是一则经验不够,二则全心全意俱在华云
龙身上,其他之事,一概置之度外,竟未发觉。她此际心愤为人所扰,竟泛起从
未有过的杀机。

  这石室广阔不过二丈左右,室中仅有一榻一桌,三四木椅,桌上一盏油灯,
别无他物。那出剑之人,是一个紫衣精壮大汉,华云龙一瞥之下,己认出是与仇
华出现在司马家灵堂中八大汉之一。那大汉右臂软软下垂,满脸恐惧之色,目光
转动,似是打主意欲逃。

  华云龙暗暗一哼,却含笑道:“这位朋友,我们似是见过一面,贵姓大名啊?”
紫衣大汉微微一怔,转身向室门奔去。华云龙哈哈一笑,已挡在他面前,道:
“朋友一句话不说就想走,怎麽?华某不配与你相交?”

  紫衣大汉惊怒交迸,道:“滚开。”右掌击向华云龙胸口。

  蔡薇薇冷冷一哼,纤指疾点,她何等身手,紫衣大汉如何能躲,闷哼半声,
被点中「乘风穴」,颓然倒下。华云龙哈哈一笑,道:“朋友,你这是敬酒不吃
吃罚酒,何苦来哉?”紫衣大汉咬牙怒目,却不作声。

  蔡薇薇峻声道:“龙哥,我看要用刑才行。”

  华云龙深明少女心意,知她芳心不悦,但他却不愿蔡薇薇濡染此类之事,损
了少女纯真善良之情,微微一笑,温言道:“薇妹,由我来处理如何?”蔡薇薇
不敢违拗,满心不愿,退了一步。

  华云龙好整以暇,道:“朋友,尊姓?”

  紫衣大汉知道逃不走,目光一转,道:“陈。”

  华云龙容色可亲,道:“大名?”

  紫衣大汉道:“明达。”

  华云龙道:“陈明达,好名字,请问陈兄在「玄冥教」中就何高职?”

  陈明达冷冷地道:“无可奉告。”

  华云龙并未发怒,含笑道:“医庐是贵教下的手吧?”

  陈明达沈吟半晌,冷然道:“不错。”

  蔡薇薇忍不住怒道:“我余伯父跟你们有什麽深仇大恨?你们竟然下此毒手,
还有人性麽?”

  华云龙心头也是怒火高涨;但不动声色,道:“如今我那余伯父何在,可以
见告麽,陈兄?”

  陈明达冷冷地道:“不知。”

  华云龙含笑道:“陈兄大概是嫌华云龙太过吝啬,没有大菜抬出招待,因此
不肯赐告麽?”

  陈明达心头一寒,暗忖:“这小子是个笑面虎,不知要展什麽辣手?”将心
一横,暴吼道:“华家小儿,你有什麽手段,尽管往你家大爷身上招呼,你家大
爷如果皱一皱眉,便不算响铛铛的好汉。”

  蔡薇薇见他出口不逊,娇叱一声,道:“你想吃苦头还不容易。”素手一扬,
就欲下手。

  华云龙忙道:“薇妹稍待。”面容一整,道:“参与毁烧医庐的是哪些人,
讲。”

  陈明达阴声道:“你想知道?”

  华云龙道:“当然。”

  陈明达狞声道:“是任玄、天乙子、九阴教主,还有你家爷爷,满意了吧?”

  华云龙勃然大怒,暗暗忖道:“不用些霹雳手段,想这家夥是不肯吐实的了。”
哈哈一笑,道:“满意,满意极了。”

  右手连点陈明达身上大穴,陈明达立觉全身麻痒,有若蚁行,开头还可咬牙
忍受,到最后竟如万蚁啮身,痛还好,那种痒,真是直痒到心里,五腑六脏无处
不痒,令人恨不得把脏腑都抓出才快活,这痛苦,真非人所能忍。他穴道被点,
连想爬一下都不能,惨嗥道:“你有种便杀了你家爷爷。”

  华云龙毫不生气,道:“你骂,骂得多,受的苦也愈久。”

  陈明达见骂不生效,改口哀声道:“华云龙,你做做好事,一刀将我杀了,
你们华家……”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惨号起来。

  华云龙剑眉一蹙,暗道:“这「玄冥教主」何许人?教规有多严?这陈明达
在这等情况下也不敢透露丝毫口风。”

  蔡薇薇见陈明达「秉风穴」被点,身形无法稍动,但浑身肌肉,痉挛不已,
惨号之声凄厉已极,心中大感不忍。她心地善良,忍不嗫嚅道:“龙哥,我想…
…”倏又住口。

  华云龙向她望去,但见她樱唇一阵启动,欲言又止,玉面上一片不忍之色,
心知她本想为陈明达求情,又感兹事重大,不宜轻易放过,暗暗一叹,连拍数掌,
解了「万蚁钻心」的手法,峻声道:“陈明达,我那余伯父是死是生?”

  陈明达想起「万蚁钻心」之苦,余悸犹存,脱口道:“是生。”

  华云龙微微一晒,道:“我如问你我余伯父何在,你是决不敢说的,也未必
知道,我只问你,你一人来此何为?”

  陈明达一愕,猛又道:“你怎知我一人来此?”

  华云龙暗忖,此人色厉内荏,显然来此必有任务,我倒要看看他干什麽?仰
天一笑,道:“也罢,我也不问你来此为何,你们那仇公子的停身处,你总该知
道吧?”

  陈明达不料他忽然变得如此好说话,心中惊疑不定,半晌道:“反正在金陵
城中,你华公子神通广大,不会自己去找。”

  华云龙正色道:“你说出来,我让你走。”

  陈明达大出意外,道:“我怎麽信得过你?”

  华云龙肃容道:“凭华家的声名,难道还会骗你?”的确,华家自华云龙之
祖华元胥以来,均为侠义道的泰山北斗,可以说得上吐辞为经,举足为法,一言
一行,皆为天下武侠表率,连敌人也无法不信华家人所讲的话。

  陈明达犹感疑迟,道:“我讲了,你不信,又待如何?”

  华云龙道:“只要你讲,真假我华某自会分辨,倒毋需你费心了。”

  陈明达目光一闪,道:“我全身一件东西都不少的走?”

  华云龙暗暗笑道:“你这是不打自招。”朝蔡薇薇望去,两人相视一笑,均
已察觉。

  蔡薇薇用传音入密,练气成线的功夫道:“龙哥,要不要搜他身上?”

  华云龙也用传音入密道:“不必了,我自有计较。”面容一肃,道:“可以,
讲啦。”

  陈明达沈吟半晌,道:“在朝天宫中,信不信由你。”

  蔡薇薇娇叱道:“朝天宫岂是常人可以进去的,你骗人。”

  陈明达怕华云龙下手,忙道:“我们是翻墙进去的,宫内地方如此大,随藏
一处,宫中人少,发觉不到。”一顿又道:“本教高手齐至,没有瞒你们的必要。”
话一出口,大感后悔,只是已不及收回。

  华云龙暗想,他的话倒也几分可信,道:“来了些什麽人?八个仇华都聚齐
了?你教主呢?”

  陈明达正为失言惶恐,闻言怒道:“姓华的,你说只问我们公子居处,我已
说了,又将怎地?”

  华云龙哈哈一笑,一掌拍开他「乘风穴」,道:“好,你可以走啦。”陈明
达想不到他如此爽利,真有点不敢相信他如此轻易的就放走自己,翻身站起,竟
然楞住。

  蔡薇薇冷然道:“怎麽?不想走了?好极了,那就留下来。”陈明达一惊,
怕华云龙又变卦了,连场面话也不敢交待,恨恨一扫二人,开了室门,匆匆逃走。

  陈明达方一离室,蔡薇薇已促声道:“龙哥,追啦。”

  华云龙却是不慌不忙,道:“逃不了的,且等一会。”

  游目四顾,但觉那竹榻四脚为竹筒制成,最为可疑。他自幼顽皮,对于这类
搜物、藏物,可真的算独有专长了,嬉戏已久,居然任何隐秘也瞒不过他的利眼。
他行近榻边,蹲下略一搜寻,即找出奥妙所在,那竹简有一节竟可开启,唯衔接
之缝极细,不易瞧出。

  启开一看,空空如也。华云龙还不死心,将食中二指,伸入掏摸。蔡薇薇款
移莲步,至他身边,见他不厌其烦地搜寻,早已不耐,嗔道:“走啦,真是的,
如有东西,早给拿跑了,还等你来检这便宜。”

  华云龙哑然一笑,正欲起身。突然心中一动,觉得筒壁似乎触及一条坚滑之
物,不像是竹片。他也懒得费心掏出,一掌将竹筒拍碎,登时见碧光闪闪,露出
一条长形之物。他随手拔出,原来是一只玉尺,尺上镌着六个大字「九曲宫藏经
斋」,尺上却是雕满了比蝇头还细的字,及一些人物,东倒西歪,疏密大小不一。

  他一眼之下,已知这是当年「九曲神君」遗下之物,却不知何以藏得这等隐
密。蔡薇薇从他身后见到,不禁问道:“是碧玉尺麽?”

  华云龙无暇细看,顺手递给她,道:“不是玉的,碧玉架不住我掌力。”他
再一搜寻断成两截的竹筒,已无他物。手一松,竹榻倒下,他也站起身来。

  蔡薇薇又问道:“九曲宫是什麽所在?”

  华云龙转身道:“九曲宫是一位号为「九曲神君」的人所建的,位于广西三
江县九曲山中。”

  一顿,道:“那「九曲神君」的一生诡异有趣的很,改日我向你细述,还有
三次「九曲掘宝」,也极惊险热闹,不过「九曲宫」的藏宝,已在第三次掘宝时
搬空……”忽见蔡薇薇聚精会神地看着碧玉尺,讶然道:“玉尺上有些什麽,你
这般起劲?”

  蔡薇薇兴奋地道:“龙哥,尺上的人物似是些掌法及内功心诀。”

  华云龙诧道:“有这等事?”

  蔡薇薇柳眉一颦,又道:“不过,这些掌法、心诀杂乱无章,断续不全。”
说着,将玉尺递给华云龙。

  华云龙伸手接过,道:“我猜这些掌法及心诀,必是「九曲神君」所书,或
许这玉尺就是书笺。”纳入怀中,又道:“现在没有时间多推敲了,我们还是快
点追上去。”

  他们感觉耽误时间太久了,不敢再加稽延,出了石室,登上假山一棵龙柏之
顶,蔡薇薇向东一指,道:“那边有一条黑影,大概就是那陈明达了。”两人不
敢怠慢,立刻追上前去。

  ※※※※※※※※※※※※※※※※※※※※※※※※※※※※※※※※※※※※※※

  两人对这无意中获来之物,都未加重视,岂知这条玉尺,将来对华云龙荡平
众魔,有莫大之功,这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华云龙随口一猜,居然猜了个八
九不离十。这碧玉尺当年的确被「九曲神君」做为书笺,平日有所创获,即刻在
书笺之上。

  「九曲神君」所以如此,还抱有一重用意,只因他是个狂妄之人,希望自已
日用之物,他年为人所得,视为至宝,故将毕生所得,刻于此上。这书笺他随意
挟于那些秘芨中,无巧不巧,竟挟在余尚德所获「华佗正经」中。当时秘芨实在
太多,分予之际,并未发现。待余尚德发现,巳是掘宝已毕,众人分道扬镳。

  他功力不够,尺上心诀及掌法又是零零乱乱,有多奥妙,无法看出。欲待送
至云中山华家,又恐是废物一件,大惊小怪,岂不惹人耻笑。几经考虑,决定慎
重收藏,只待机缘,此次华云龙南来,他本待取与华云龙鉴定,终因华云龙来去
匆匆,他也未曾重视此物,搁了下来。不料几度波折,碧玉书笺依旧落入华云龙
手中,事情不可谓不巧了。

  且说二人如风驰电掣,转眼便已追近,果然见那陈明达躲躲藏藏,专往隐蔽
处行走,不时回头,显然也防到有人跟踪。华云龙对蔡薇薇目力之强,暗中佩服,
换了自己,只怕就察不出来了。蔡薇薇忽然凑近他耳畔,道:“这家夥骗人,朝
天宫在府西石城门外,应该往西才是,他这是往锺山方向,我真想一掌劈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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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下

  华云龙笑道:“也不值得如此生气,我们不上当也就是了。”忽然一扯蔡薇
薇衣袖,道:“慢点。”原来二人已追至十丈之内,华云龙怕靠得太近,被陈明
达发现。

  蔡薇薇道:“龙哥,我们乾脆在树梢上监视,你说如何?”

  华云龙闪目打量,见这一带林木茂密,在地面追踪,既易脱线,又易被发现,
当下一点头。蔡薇薇更不打话,一扯华云龙,已上了树梢。华云龙任她拖着,半
分气力也不花,身如腾云驾雾,舒适已极,回顾蔡薇薇,轻轻松松如漫步平野般,
不由脱口道:“薇妹,令师门的心法真是奇妙已极。”他是在称赞蔡薇薇功力之
高。

  蔡薇薇嗯了一声,道:“还有其他原故。”

  华云龙哦了一声,道:“想必服过灵药,是何灵药?”

  蔡薇薇一本正经的道:“是玉液琼浆。”

  华云龙笑道:“哦,是千年灵芝?”

  蔡薇薇窃窃一笑道:“是西王母蟠桃宴上的玉液琼浆。”

  华云龙听她原是胡扯,他本即调皮捣蛋的性情,也就道:“原来薇妹是蟠桃
会上的仙子,我这凡夫俗子,有缘得侍妆侧,真是三生有幸了。”

  蔡薇薇吃吃一笑道:“你不信,回去我拿给你尝尝,包你喝过之后,功力高
我十倍。”

  华云龙将信将疑,道:“那真是九世修来的福缘了。”

  蔡薇薇见他不信,转过话锋,道:“龙哥,既然知是「玄冥教」劫走余伯父,
我看你明晚也不必赴那梅素若之约了。”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只怕不太好吧。”话声虽缓,那语气却是坚决十分。

  蔡薇薇见劝他不动,想了一想,道:“如果九阴教改邪归正,龙哥高兴不高
兴?”

  华云龙道:“自然高兴,只是殊不可能。”

  蔡薇薇道:“我有一个办法,能令九阴教投向侠义道,龙哥想不想听?”

  华云龙见她说来一本正经,倒不知她葫芦里卖什麽药,笑道:“说来听听。”

  蔡薇薇道:“从古至今,天下最难的事,莫过于劝人为善了,所谓洗面革心,
那是难之又难……”

  华云龙截口道:“我知道要人改邪归正是天底下最困难的事,怎麽难法,你
也不必讲了。”

  蔡薇薇强做肃容道:“纵然能教恶人放下屠刀,那劝说之人,也不知要受多
少挫辱,所谓生公说法,顽石点头,这位道生法师也不知费了多大气力,唇焦舌
敝,才能令那顽石略为点一下头而已。”

  华云龙听她净说与人为善的困难,张目一笑,道:“好了,好了,你究竟有
什麽法宝,赶紧献出来,我还会抢你的功劳?”

  蔡薇薇窃窃一笑,道:“我这个方法,是天下第一妙法,成了,不但有不世
功勋,还有齐天艳福。”

  华云龙恍悟所指,面一沈,左掌轻轻一拍她玉臂,佯怒道:“乱讲,看我不
好好罚你。”

  蔡薇薇道:“真的嘛,梅素若好美啊,把她娶了过来,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华云龙笑斥道:“异想天开。”心中却是一动,想想蔡薇薇之言,并非无理。
要知他天性便爱与姑娘们厮混,放荡不羁,行事只问衷心无愧,对于世人的毁誉,
向来不太重视,自然,骗取他人之情,他也是不屑做的。但事实上,他对梅素若
非是无意。他对于梅素若,纯是一片爱慕之意,希望携手同游。向前望去,蓦见
迎面山峰磅礴奇峻,林木葱郁,原来已至锺山,在夜色中,更形巍然。那陈明达
在前宾士,汗流浃背,那似他们在树梢上追踪,犹自言笑宴宴优哉游哉。

  进入紫金山,须臾,行经一道山谷之前。山谷甚狭,两壁峭立,谷口周围,
杂树草丛尽芟,露出一片旷地。陈明达方一走近,立刻有数道灯光照到他身上,
有人沈声喝道:“止步,口令。”

  华云龙低声道:“蔡妹,你可以越过空地,一口气将对面明桩暗桩制住否?”

  蔡薇薇略一估计,这段地面远及五丈,沈吟道:“或许可以。”这时那陈明
达已报过口令,由谷口又出来一个紫衣大汉,验过牌号,证明无讹,始允入谷。

  华云龙轻笑道:“看来严密的很,薇妹听听看,谷口是否仅有五人看守?”

  蔡薇薇略一凝神,道:“只有五人,除非有功力比我高的,否则不可能瞒得
住我。”只因内功愈深厚的,气脉愈攸长,鼻息愈微,故功力高强的,由对方呼
吸即可测知敌手功力高下,这是屡试不爽的事情。

  华云龙道:“你将五人制住后,那姓陈的……”他话犹未已,眼前一花,香
风过处,蔡薇薇已翩若惊鸿般消失。随闻谷口传来几声轻微已极的闷哼,知道已
被制住,暗道:“好快。”也闪电般飞入谷口。

  一瞥之下,已见紫衣大汉有的昏迷挂在枝上,有的晕倒地上,蔡薇薇却在三
丈外一株树下,向他招手,他掠身而至,却见陈明达亦为制住。蔡薇薇低声道:
“你搜搜看,我不方便。”

  华云龙一点头,蹲身细搜,除了在靴中搜得一只高约二寸的玉瓶外,仅有一
张铜牌及一些金银什物了。他将玉瓶递给蔡薇薇道:“大概就是这玉瓶,你瞧是
否余伯父的?”

  蔡薇薇接过玉瓶,一瞥即道:“是了,瓶底有余伯父的铃记。”随手收入怀
中。

  却见华云龙撬开陈明达牙关,探指入颊,奇道:“你找什麽?”

  华云龙道:“我听说一般秘密帮会,徒众均镶有假齿或其他类似物品,能在
被敌人擒住之际,自杀身亡,以防严刑之下,吐露隐秘,「玄冥教」理当也有。”

  蔡薇薇颇感趣味,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下次我捉到时,必先搜索一番,
免得他熬刑不过而自杀。”

  华云龙莞尔一笑,心道:只怕当动刑之时,你掩耳疾走都来不及。搜寻一阵,
不得要领,立起身道:“看来「玄冥教」只有控制教徒之法。”张目四扫,道:
“我将被制住的桩哨藏起,否则极易被人发觉我们混入谷中。”不待蔡薇薇答话,
迅速将那几个紫衣大汉塞入隐蔽之处。

  蔡薇薇自始至终,与他寸步不离,她情窦初开,只觉得如果华云龙不在身畔,
芳心恍然若有所失。见他将人藏妥,星目一眨,道:“这样就可以不被发觉?”

  华云龙将头一摇,道:“没那麽容易。”

  见蔡薇薇惑然不解,又道:“「玄冥教」一定有巡哨的人,仍然不免要被察
出,不过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大不了混战一场而走。”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耽误太久了,我们快走。”

  谷中林深木茂,加上星月无光,一任他明椿暗哨多密,二人蛇行鹭伏,轻而
易举的渗入,只是华云龙却知不一刻,口椿哨被拔的事,便要被察觉,今夜恐将
徒劳了。须臾,二人忽见林间火光闪闪,隐隐传来人声。心知已近敌人首脑所在,
益发小心翼翼。

  再行三丈,豁然开朗。那是一片方圆只有二三十丈的旷地,场中除了磊磊石
块,连杂草也无一丛。场之正中,熊熊生起一堆柴火。火堆左右,盘坐着两起人。
左方约有十五六人,都是头挽着道髻,身着杏黄色及膝大褂,大袖才到腕肘,圆
领当胸开岔,脚上薄底皂鞋,高腰白袜。

  这一起人,不必说第二句话,便知是星宿海魔教的人马。为首一人,金丝腰
带,须眉赤红,丑怪已极。一见此人,心中一震,已猜出是东郭寿首座弟子,魔
教第二高手房隆了。右边一起人,为首的却是一名长髯细目,身穿黑袍的老人。
他身后环坐着四个身穿海青织锦劲装,肩披同色短氅,腰悬古剑的武生。其他之
人,都是身穿紫衣,也有十八九人,华云龙也不暇细看,凝神听房隆与那黑袍老
者交谈。

  听了一阵,除了偶而几句「你们教主」、「不行」略高之语外,因柴火「劈
劈啪啪」之声的混扰,他们又是位于上风,竟是不太真切。他心中大急,暗道:
“谷中戒备严密,想必商量要事,我怎生挨近一点才好。”闪目打量,由此距为
首二人,几达十七八丈,却是空荡荡一片,更无遮蔽。转头却见蔡薇薇黛眉轻颦,
一幅全神倾听之状,忙传音道:“薇妹,他们讲些什麽?”

  蔡薇薇黛眉一舒,辗然道:“龙哥,你看穿黄衣那起人好丑啊。”

  华云龙回目望去,果见在暗红的火光下,星宿派的人愈显诡异,房隆的面孔,
益形可怖。他匆匆一瞥,又问道:“你仔细听,他们讨论何事?”

  蔡薇薇重又倾耳运功,半晌,道:“他们似在争论领导人为谁。”

  华云龙急道:“说详细点。”

  蔡薇薇边听边道:“那赤色胡子的说……”

  华云龙解释道:“那人名房隆,是东郭寿以下第一高手。”

  蔡薇薇哦了一声,改口道:“那房隆说:「论以往的身份、年龄,你们教主
都该尊家师为盟主。」那黑袍老者却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尊,我们教主天纵
之才,神功盖世,这盟主之位,现当为我们教主所有方是。」那房隆一直冷笑,
似是非常愤怒……”

  华云龙脱口问道:“房隆对武功高下有否争论?”

  蔡薇薇摇头道:“并未。”顿了一顿,道:“看来那「玄冥教主」的武功在
东郭寿之上哩。”

  华云龙吟哦不语,却是大感骇然,想那「魔教教主」东郭寿功力之高,连九
阴教主也顶多战成平手,或许犹逊一分,普天之下,除了华天虹及蔡家外,可说
更无敌手,而今却不知钻出来一个「玄冥教主」,功力居然还在「魔教教主」之
上,念及魔焰如烈火燎原,难怪他要忧心炽炽了。想了一刻,再想不出「玄冥教
主」会是何人,他促声道:“薇妹,他们有否道出「玄冥教主」名号?”

  蔡薇薇倾耳再听了听,道:“没有,那黑袍老者都称「玄冥教主」为「我们
教主」或「本教教主」,房隆却是称为「你们教主」,或乾脆称「他」,两人谈
的似是不洽。”忽又道:“二人还谈到那个九阴教主,言下似甚不满,今夜之会,
九阴教本当参与,梅素若却不遣人来……”

  华云龙急道:“有没有谈到如何对付梅素若?”

  蔡薇薇见他焦急之态,道:“他们商量要把姓梅的丫头撕成八块,抛到河里
喂鱼,你心痛啦。”华云龙哑然失笑,知她胡扯,却是不好再问。

  蔡薇薇一抿朱唇,道:“我吓你的,他们仅提起一句,就带过去。突然凝神
听了半晌,道:”现在说到余伯父了。“

  华云龙问道:“讲些什麽?”

  蔡薇薇道:“好像「玄冥教主」逼余伯父制造什麽药物,余伯父先是不允,
如今不知怎地,又答应了。”

  华云龙脱口道:“余伯父甯折毋弯,岂会屈于威武,不可能吧?”

  蔡薇薇道:“又不是我说的,难道我骗你啦。”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还有麽?”

  蔡薇薇道:“黑袍老者说:「诸物备齐,仅欠「四日天蜈」及「三足碧蛛」,
希望星宿派割爱。」房隆在沈吟呢。”

  华云龙一边听她娇若银铃的声音叙述,一边注视着那黑袍老者及房隆。忽见
一名紫衣大汉奔向黑袍老者,心中知道不好。果然那紫衣大汉低低向黑袍老者说
了几句后,那黑袍老者细目一睁,四方掠视,精光摄人,敞声一笑,蓦地起身道
:“那位朋友枉顾?还请移玉一叙,孟为谦多有怠慢了。”这老者一发笑出言,
山鸣谷应,树梢籁籁,显的功力异常深厚。他身后四个仇华及紫衣大汉,纷纷起
立,四方扫射。

  华云龙知道藏身不住,低声道:“薇妹,待会动上手,你千万别手下留情。”

  蔡薇薇一怔,惶然道:“要杀人?”

  华云龙暗暗忖道:“薇妹心地仁慈,我不该强她的。”他们二人未用传音入
密交谈,那孟为谦及房隆早运功搜索,登时双目如电,俱向他们望来。华云龙朗
然一笑,走出林外,道:“孟前辈既已有言,长者命,不可辞,在下不敢不拜见,
这厢有礼啦。”团团一个罗圈揖。

  他生性刁钻,大敌当前,依然嬉笑以出之。那几个仇华均勃然作色,曾出现
司马长青灵堂的仇华,上前一步,狞声道:“小子……”

  孟为谦伸手一拦,道:“大公子且慢。”

  仇华老大止住语声,道:“孟老意欲何为?”

  孟为谦道:“教主吩咐,金陵方面之事,先由老朽作主。”

  仇华老大怔了一怔,道:“这……”

  孟为谦截口道:“还请大公子留给老朽一点面子。”仇华老大面露不豫之色,
但仍悻然退下。

  华云龙这时已走至距火堆不及二丈处,蔡薇薇如小鸟依人,亦步亦趋。孟为
谦双手一拱,转目望向蔡薇薇,道:“这位姑娘姿容绝世,老朽得睹丰采,庆慰
生平,不敢动问贵姓芳名?”他这几句话,倒是由衷而发,只因蔡薇薇如艳阳下
的一朵绝世名花,芳馥袭人,无论何人,都不免油然而兴亲近之心。

  蔡薇薇芳心大悦,道:“我叫蔡薇薇。”灿然一笑,道:“我看你这人满好
的,干麽要和这批人混在一起?”她天真烂漫,竟因孟为谦赞话,而对他大起好
感,这话娇憨已极,却令孟为谦啼笑皆非。魔教诸人本是盘坐地上,默不作声,
大有隔岸观火之势。

  此际,房隆忽狞声道:“华家小儿,你大概就是华天虹与白君仪所养下的杂
种了。”

  华云龙闻他言语辱及父母,勃然大怒,故作四面张望之状,道:“怪了,我
明明听到疯犬在狂吠,怎地却找不出一支狗来?”

  蔡薇薇娇笑一声,道:“狗披人皮,龙哥如何找得到?”

  房隆大怒而起,狞笑道:“小辈作死。”

  十指暴响,曲指如钩,掌心中空,吐气如雷,嘿的一声,遥击华云龙胸口。
蔡薇薇冷冷一哼,跨前一步,玉手轻抖,硬接过去。旁人见状,无不暗叫可惜,
如此娇滴滴的姑娘,就要死在这一拳上。只因房隆暴怒之下,这一拳已用上九成
功力,无人相信蔡薇薇能够接下。有人心中还暗骂华云龙让这一个怯生生的少女
送死,枉为华家子弟。

  房隆虽也暗道可惜,无耐怒火上冲,仍然击出。焉料掌力相接,「蓬」然作
响之下,蔡薇薇不过桥躯略幌一下,瞬即稳立如山,而房隆却退了一步,勉力站
稳,居然一阵摇摆,总算未再退却。这一拳,玄冥教及魔教众无不大惊。要知房
隆功力之高,当年连神旗帮主白啸天也未敢言胜,而一拳相接之下,竟败在蔡薇
薇手中。

  孟为谦捻须暗道:“这丫头论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如何练成这等功力?她背
后的师长岂不更是惊人?不好,瞧这丫头与华家小儿亲热之状,迟早是一双两好,
如容他俩师长连成一气,玄冥教还有不一败涂地的道理?”

  房隆也是骇然,色厉内荏地道:“小丫头,你师长是何人?”

  蔡薇薇樱唇一披,道:“你不配问。”

  房隆心头震怒,只是他虽暴躁,却非毫无心机之辈,知道动上手,多半必败。
他心头暗道:“难道天下还有神妙于云中山华家的心法?如果……”思忖及此,
不禁朝孟为谦望去,孟为谦莞尔一笑,二人都是一般心思,想趁今夜,不择手段
将二人擒下,再不济也要将华云龙活捉了,以待他日留个退步,以为必成,则是
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了。

  忽听华云龙道:“请问孟前辈,于玄冥教中,任何高职?”

  孟为谦暗忖:“告诉你这小子也不打紧。”哈哈一笑道:“老朽不才,蒙教
主错爱,俾予「天机坛主」之职,尸位素餐,惭愧得很。”

  华云龙道:“想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孟为谦道:“非也,本教高手如云,胜过老朽者不可胜数。”

  华云龙淡然一笑,道:“哦,就算如此,能令教主首徒,奉命唯谨,权势之
大,可想而知。”

  孟为谦心中暗骂,好狡猾的小子,我还没说话,你倒先挑拨起来了,长髯一
拂,道:“华公子此言差矣,老朽岂能对教主之徒下令,此乃教主之命,职责所
在,不得不尔。”四个仇华在华云龙出言之际,皆面色微变,待孟为谦解释已毕,
方始释然。

  华云龙神目如电,早已暗记在心,觉得对方彼此既有心病,未尝不可大加利
用。华云龙心念一转,道:“贵教原来是以坛论职,不知坛下可有堂、舵之类职
位?”

  孟为谦道:“本教非同一般帮会,无这类职位。”

  华云龙又问道:“不知有否若九阴教引荐堂之设?”

  那马脸的仇华老三,忽插口道:“与本教为敌的,除死以外别无他路,何须
有此。”

  孟为谦含怒盯他一眼,笑道:“敝教三公子偶作戏言,华公子不可当真。”
沈吟须臾,道:“敝教虽无引荐坛之设,华公子如有意入教,老朽当代为引见,
敝教主念在故人之后,华公子雄才大略,哈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非公子莫
属了。”

  华云龙就等他这一句,忙道:“贵教主究为那位前辈高人,还请孟坛主示下,
免得华云龙失礼。”

  孟为谦一怔,旋道:“公子见过即知,恕老朽未得命令,不敢擅自奉告了。”

  华云龙暗道:“这老儿口风如此之紧,看来是难探得那玄冥教主是何等人物,
夜长梦多,我得快刀斩乱麻。”心念一决,面色一沈,道:“既然如此,华云龙
不敢让孟坛主为难,医庐之事,还请孟坛主交待明白。”

  他说变脸就变脸,让孟为谦大感意外,心道:“这小子之稳健似华天虹,刁
钻古怪犹胜白君仪,是个难缠难斗的角色,嘿嘿,容他长成气候,分明是第二个
华天虹,留他不得。”他杀机大起,深觉今夜如不能活捉华云龙,也要毙了华云
龙,只是他城府深沈,外表依然一片恬然。

  房隆手一抖,登时那十几名星宿派弟子散开堵住华、蔡二人归路,他厉声道
:“华家小儿,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管别人的闲帐。”

  华云龙当机立断,低声道:“薇妹,冲。”宝剑已撤在手,手臂一抬,和身
扑上。

  迎面就是两名黄袍人,一个手执天王鞭,一个双握铜锤,都是重兵器,尤其
那铜锤有酒钵之大,两臂无千斤之力,休想挥舞自如。虽见华云龙来势锐不可当,
却是丝毫不避。手执天王鞭的,斜扎华云龙右肋。双握铜锤的,一左一右,「双
风贯耳」,既拦剑,又击人。

  华云龙冷晒一声,身形一侧,已闪开攻向右肋的天王鞭,宝剑斜挑使铜锤的
双腕。他这一式,举重若轻,攻所必救,使铜锤的竭力旁躲,险险避过。华云龙
身形毫不停顿,刹那间已擦身而过,冲出重围。突闻顶上风起,劲气迎面。仓猝
下,一式「抱元守」将全身防得密不通风,转为「鹤渡寒塘」,横飞二丈。

  出手的正是房隆,他原待出其不意,一举擒下华云龙,怎耐华云龙这二式均
为「华氏重剑十六神招」中防身、避敌的无上妙着,那浑厚凝重,令人有铜墙铁
壁,无缝可乘之感。但房隆岂是易与之辈,蹑迹扑上,连下杀手。华云龙登觉压
力如山,那敢怠慢,宝剑一抡,「刷刷刷刷」连展「重剑」手法、「九天诸籁」、
「四顾苍茫」、「阴阳两极」,反而迫退房隆。

  房隆怒如山涌,暗道:“如连这华天虹与白君仪的杂种,兀自抢夺不下,还
谈什麽雪耻复仇?”一横心,施出「五鬼阴风爪」,指端迸出五缕黑气,嗤嗤作
响,全力抢攻。

  他功力胜过华云龙不少,这一来,饶是「重剑」天下无双,华云龙火候尚浅,
撑架不住,连连后退。只是房隆想在十招八招内,击败华云龙,依旧是不可能的
事。蔡薇薇在华云龙喊「冲」之时,她莲足一顿,身如彩燕,意欲由空掠出。两
个黄袍人四掌齐扬,带起一片狂飙,袭向蔡薇薇。

  蔡薇薇那将他们放在眼里,玉手双抖,那两人但觉劲气如山,「登登登」连
退五六步,气血翻腾,已然身负重伤。这还是蔡薇薇手下留情,不然二人非死不
可。蔡薇薇却借着他们掌力,一划一拍,娇躯轻飘飘地落到七丈开外。她若想走,
那真是轻而易举的事,谁也拦不住她。只是回头却见华云龙被房隆截住厮杀,登
时又回身扑来。

  这也是房隆计算好的,他算准了只要能拦得住华云龙,蔡薇薇决定走不了,
故他一意对付华云龙。孟为谦早已有备,立刻抖掌迎上。他功力不在房隆之下,
蔡薇薇竟无法立时冲过,连换三招,蔡薇薇黛眉一挑,怒道:“我还当你是好人,
你原来不是,我不留情啦。”

  孟为谦笑道:“老朽职责攸关,姑娘恕罪。”口中说着,手下全力施展他毕
生心力所练的「神鹰八掌」,诡异莫测,有如鹰博隼护。

  蔡薇薇冷冷一哼,右掌虚捏,食中二指,若曲还伸,摇摆中,己罩住了右侧
十余大穴,正是「变动不居」,武圣云震所创「四象化形掌」的第一式。孟为谦
骇然一震,已知非己所能接下。并力一招「神鹰剔翎」,双掌一分,若拍若截,
旋身出掌,勉强接下,依然被蔡薇薇纤纤玉指,轻拂过右肩。他右肩一痛,半身
发麻,急叫道:“九转龙舌。”

  蔡薇薇并未趁势攻击,娇躯一转,又扑向华云龙与房隆搏斗处。孟为谦出手
之先,早已命人布阵,所有玄冥教徒,个个长剑出鞘,火光之下,剑气森然。待
他一下令,惊虹暴现,一片寒电似的剑幕,倏地卷向蔡薇薇。蔡薇薇睹状不由暗
惊,身形一顿,运气出掌。她何等功力,虽是未尽全力,那威势,无人敢轻樱其
锋。

  这就显出这「九转龙舌剑阵」奥妙之处来了,她身形一动,方欲出阵,立刻
又有几缕寒风,袭向背后要穴,不得不出招防卫,又自停下。双方出招均是极快,
眨眼已是七八招,蔡薇薇芳心焦急已极,不由峻声道:“喂,你们如果再挡住我,
我就要施展杀手了,快些退开。”那批大汉那听她的,更是猛攻不休,剑幕绵绵
密密,恍若一座寒光四射的绵屏。

  蔡薇薇见无人听她之言,银牙一咬,运足功力,连出「囊仑虚屈」、「日月
相推」,登时两声闷哼,两名紫衣大汉,各中一掌,狂喷鲜血,飞出丈外死去。
她这两掌都是「四象化形掌」中招式,这批紫衣大汉,纵然功力非比等闲,纵然
「九转龙舌剑阵」奥妙无论,如何接得下来?

  二人已毙,急切问,填补不上,余人见此威势,骇然楞立。蔡薇薇初次杀人,
芳心也是一阵震栗,只是她一心在华云龙身上,呆了一呆,即掠身而上。那些星
宿派门下,将华、房二人围成一圈,虎视眈眈,并未插手。见到蔡薇薇扑来,虽
感骇然,依然有三人迎上。

  三人出手各自不同,当中一人使出「璿玑指力」,右边的是「天魔掌」,左
边的是「化骨神拳」。三人三般武功,包括了拳、掌、指,招式如狂风骤雨,穷
极变化。三人以为这一联手,纵然蔡薇薇功力绝顶,缠个七八十招不成问题。那
知蔡薇薇在连连受阻之下,杀机已然大兴,冷然喝道:“找死。”全力施出「变
动不居」、「囊仑虚屈」二式。

  当中二人,一指刚出,蓦见眼前一花,一双纤白玉掌已印至胸口,登时心脉
全碎,狂吼一声,倒地死去,七窍犹自鲜血泊泊。左边一人则被她一指点中「中
府穴」,颓然倒地。这还是蔡薇薇见到那人惨死之状,心中一软,改掌为指的缘
故。她更不犹豫,一幌之下,已攻向房隆背后。

  房隆闻声知人,急急左闪。蔡薇薇这一连串动作,均如闪电般迅速,待魔教
众人纷纷怒喝,伸手欲拦,早已不及。薇薇美眸流盼,却见玄冥教已将他们团团
围住,摆下三道「九转龙舌剑阵」。那孟为谦也手执一柄精光闪闪的宝剑,亲自
主持内阵,四个仇华也自加入阵中。星宿派的人,却在外方又围起一道,重重包
围,看来是想全力将他们留下。

  转眼间,阵势已变,孟为谦长笑一声,道:“蔡姑娘,老朽劝你还是委曲一
些,暂时留下,本教必奉为上宾。”

  蔡薇薇强作镇定,啐道:“做梦。”

  孟为谦道:“蔡姑娘自身纵然不惧,难道不为华公子设想?”

  一语正道着了蔡薇薇心病,她回眸一顾,华云龙犹在垂廉屹立,运功逼毒,
心道:“怎办?龙哥不知几时才能完功,我一人自保虽可无虞,却无法兼顾龙哥
……”她忧心炽然,一筹莫展,竟然忘了答话。

  房隆在阵外却狞笑道:“孟兄何须多与这丫头罗唆,肯或不肯,一句话就是
了。”

  蔡薇薇方在忧急,忽闻一个欢畅扬溢的声音唱道:“柳堤竹溪,日影节金翠,
仗藜徐步近钓矾;看鸥鹭闲游剧,农父渔翁,贪营活计;不知他在图画里,对着
这般景致坐酌,便无酒也令人醉。”那歌声洪亮苍劲,刺入耳鼓,一闻而知出自
绝顶高手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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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上颠龙倒凤乐歪歪

  歌声甫落,忽听另一苍劲雄浑的声音道:“朱老儿,好悠闲啊,龙儿若逢不
测,看你这张老脸往那儿放?”

  只听那朱老儿哈哈一笑,道:“出去,出去,我知你是耽心你那外孙的安危,
偏要把我扯上。”

  两人这一出言,在场的人,多猜出是当年的神旗帮主白啸天,与逍遥仙朱侗
了,随见林中走出二人。一人身躯伟岸,白眉白发,肤色晶莹,身穿紫袍,正是
白啸天。另一人矮矮胖胖,头上童发濯濯,却是丰颐广颊,红光满面,手摇蒲扇,
除了逍遥仙来侗外,再无一人是如政形态。

  华云龙欢声道:“外公,朱爷爷。”

  忽听房隆喝道:“白老儿。”

  朱侗介面道:“叫你家老爷怎地?”

  房隆目光一梭,道:“谁跟你姓朱的讲话了?”

  九曲掘宝,朱侗虽晚至一步,房隆并未见过,但华家友好,他们早已打听的
一清二楚,朱侗相貌奇特,他怎能不晓。白啸天却理也不理,峻声道:“龙儿,
外公早已说过,你那点武功不足恃,如今苦头吃足,总信了吧。”虽是峻声而言,
那庞爱之意,却是溢于言外了。

  华云龙笑道:“外公的话,龙儿是始终奉为金料玉律,几时不信来着?”语
锋一转,又道:“不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龙儿以为这一番苦头,非常值
得。”转来转去,依旧是自以为是,故态不改。

  白啸天怒哼一声,心道:“想我白某人连借偌大的神旗帮都整顿的有条有理,
嘿嘿,想不到临老却降不住一个外孙,也是异数。”想训斥几句,却又不忍,向
蔡薇薇道:“蔡姑娘,小孙蒙你援手,得免丢人现眼,老朽这里谢过了。”

  华云龙暗暗笑道:“外公分明是有意给我难看。”一推蔡薇薇,低低地道:
“我外公对你说话了。”

  朱侗也哈哈一笑,道:“仙骨珊珊,洗脱凡尘,兼又功力超凡入圣,真是天
上少有,地下无双了。”

  蔡薇薇脱口道:“外公,朱爷爷,叫我薇儿嘛!彼此都是一家人,为何如此
客气?”突然娇羞不胜,螓首低垂。她仓猝间,随着华云龙呼唤,事后回味,大
感羞涩。

  白啸天与朱侗早已隐身一旁,观察蔡薇薇对华云龙的情意,自是洞若观火,
此际见她娇靥飞霞,更添艳色,不由暗道:“此女居然不避人目,众目睽睽下,
投怀送抱,对龙儿的情意,不问可知……论容颜,不减君仪,嘿嘿,天下艳福,
难道都叫华家占尽了。”

  他想在心里,朱侗却笑道:“龙儿,好福气啊,有这麽一个大美人儿叫白老
儿外公,白老儿真要喜翻了心。”他口没遮拦,说得蔡薇薇头都抬不起来了。

  几人隔着玄冥教与魔教的人交谈,旁若无人,令房隆与孟为谦等,均觉不是
意思。孟为谦乾笑一声,道:“来者可是当年的神旗帮主,及逍遥仙朱大侠?”

  房隆也嘿嘿冷笑,道:“如今也该叫白大侠了。”言下自是讥笑白啸天归向
侠义道了。

  白啸天双目上翻,道:“果然长进了不少。”他这气势,房隆是再也学不来
的,淡然一语,便将房隆傲态压下,再难说出一句讥讽的话。

  华云龙大感兴奋,暗道:“外公不愧一世之雄,这份气势,我就望尘莫及。”
要知他禀赋中,即含有白啸天之气质,故有此想。

  但见白啸天冷然一瞥孟为谦,道:“老夫昔日曾闻关外有位「天机秀士」,
以「神鹰八掌」称雄白山墨水之间……”

  孟为谦哈哈一笑,道:“鄙野之人,贱号有辱清听。”

  拂髯一笑,又道:“老朽当称白帮主为帮主呢,还是大侠?”

  白啸天暗暗忖道:“这孟为谦,心机可较房隆深多了。”冷冷地道:“老夫
姓白名啸天,随你阁下称呼吧。”

  孟为谦笑道:“那就称白帮主好了。”隐隐讽刺白啸天今昔身份之别。白啸
天冷然一晒,却道:“孟坛主围住小孙及这位蔡姑娘,莫非仍想一战?”

  孟为谦暗道:“观眼下情势,再想得逞,无异疑人说梦。”竟不与房隆商议,
手一挥,道:“玄冥教的弟子,全部退下。”

  那批紫衣大汉,登时如潮水般退到一边,围在最外的魔教教徒,无可奈何,
任他们通过。仇华老大面现不忿之色,口齿启动,似欲出言,但仍随众退下,不
出一声。房隆勃然大怒,传音道:“姓孟的,你想拆夥不成?”

  孟为谦亦传音道:“眼下形势,房兄当较小弟清楚,动手与否,小弟听凭房
兄之命。”

  房隆心头虽怒,但他非全无心机之人,知道委实无半分胜算,孟为谦话说得
好听,真动上手,不扯自己后腿就是好的了,怒哼一声,传音道:“好,姓孟的,
今天的事,我看你如何向你们教主交待?”

  孟为谦微微一笑,拂髯不语。房隆气无可出,暴吼道:“本教弟子,全部过
来。”

  展眼间,形势大变,似乎俱有罢手之意。蔡薇薇忍不住道:“外……白爷爷,
朱爷爷,不要让他们逃走了一个,余伯父的事还未了结啊。”

  她这次改口称白啸天为「白爷爷」,白啸天知她女孩子面嫩,倒也不觉突兀。
朱侗却专爱挑这些小毛病,笑眯眯地道:“白老儿又要恍然若失了,薇儿,你可
知道?”

  只听房隆狞声道:“姓蔡的丫头,你口气不小啊!几时让你见识老爷手段。”

  孟为谦却微笑道:“蔡姑娘误会了,余神医现时正做本教贵宾,愿以他的医
术藉本教之力,普济苍生。”

  蔡薇薇先是樱唇一厥,撒娇道:“朱爷爷,亏您还是长辈呢,为老不尊,再
不改,我以后不叫您爷爷了。”继而一撇小嘴,不屑地道:“姓房的老鬼,你有
什麽厉害手段,何不现在就使出来?呸!吹法螺,不害羞。”又向孟为谦冷笑道
:“你这人口蜜腹剑,最坏了,什麽贵宾?分明是被你们掳走了,什麽普济苍生?
分明是施虐天下,难道云中华家,会比不上你们这旁门邪教?”

  她一张小嘴,既要应付三方面,玉面神色,也转换三次,这一种娇憨活泼之
态,别说朱侗听得呵呵大笑,就连房隆、孟为谦也不觉得挨駡了。华云龙却轻轻
一扯她,道:“你先别插嘴,听我外公处置。”

  蔡薇薇回头道:“我怕你外公不知此事,被他们骗了。”

  华云龙低笑一声,道:“我外公何等人物,焉容这批人占便宜去了,你大可
放心。”

  蔡薇薇这才不语。他俩这情形给旁人看了,有人固然暗赞一对璧人,除了华
云龙,他人也配不上这若解语名花的蔡薇薇,有的人却心中暗妒。尤其那仇华老
三,竟炉火中烧,再也难忍,大步走至孟为谦前,一躬身道:“小侄请命搏杀华
云龙。”

  孟为谦道:“三公子,请退下。”

  仇华老三道:“孟坛主……”

  孟为谦面色一沈,道:“连三公子都知法犯法,教下弟子又当如何?”

  仇华老大忽峻声道:“老三,孟坛主生杀在手,你不知机,是想死麽,”仇
华老三悻然退下。

  孟为谦皱眉道:“大公子言重了,老朽承受不起。”仇华老大冷笑不语。孟
为谦暗骂道:“你们自恃教主之徒,胆大妄为,比华家小儿差得不知那里去了,
上去还不是送死。”

  自孟为谦撤退玄冥教徒,至仇华老三出阵退下,也不过几句话工夫,白啸天
已不耐烦道:“是战是和,你们决定没有?”

  孟为谦道:“白帮主与朱大侠来此已久。想来必知本教不过欲请华公子与蔡
姑娘权为敝教贵宾而已,既然诸位不愿,老朽也不好相强了。”说毕打了个哈哈。

  华云龙暗道:“这姓孟的脸皮真厚,方才之事,有目共睹,他睁眼胡扯,居
然还面不改色。”只是他平时调皮,逢到这种场合,却识大体,知白啸天必有用
意,并不插嘴。

  蔡薇薇那能忍得住,道:“乱紫成朱,脸皮比城墙还厚。”

  朱侗笑道:“刚才是谁大放臭屁,弄得我老人家连隔夜的粮食,都要吐出来
了。”房隆沈脸不语,孟为谦佯若未闻,都看白啸天如何回答。

  却听白啸天道:“既然如此,老夫等就告辞了。”他气质果以大变,换成以
前,那能连一句讥晒之言都不说的道理。转向华云龙道:“龙儿,走吧。”

  华云龙心念一转,拉着蔡薇薇玉手,神色自若,缓步走向白、朱二人停身之
处。蔡薇薇想起适时情形,觉得实在太便宜了这些人,行过孟、房二人的前面,
不禁狠狠的盯他们一眼。那玄冥教及魔教的人,全都注视着他们,一语不发。

  直至四人会合一起,房隆始震声道:“白老儿,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反正新帐、旧帐,总有结算的一天。”

  白啸天道:“老夫等着。”一挥手,当先走向谷外,三人默默随着,华云龙
心中暗惊,连一向嘻嘻哈哈的逍遥仙朱侗,也是笑容敛起,毫无轻松之色。

  须臾出谷,蔡薇薇问道:“白爷爷、朱爷爷,你们怎麽起来这般巧?”

  白啸天面色沈重,并未答话。朱侗又现嘻笑之色,笑道:“那里是巧,白兄
及我早已藏身谷中,若非你们冒冒失失闯入,我门还可以继续偷听下去,你说说
看,该罚不该罚?”

  蔡薇薇嘟哝着嘴,道:“该罚?朱爷爷该罚,我们已那麽危险了,还不出手。”

  朱侗笑道:“不错,真该罚,不过要罚的是白老儿,不是我,白老儿想要龙
儿多吃点苦头,所以躲着不肯出来。”

  蔡薇薇不依道:“不,我要罚朱爷爷。”

  朱侗摇着头佯疑道:“看来为人还是严肃些才好,笑口常开,就要被人视做
好欺的了。”

  蔡薇薇吃吃一笑,道:“谁叫朱爷爷像个弥勒佛,活该。”华云龙始终微笑,
看这一老一少斗口。

  四人无一不是功力超绝的人,虽未展开轻功,这一阵疾走,已离谷口十余里,
白啸天忽然伫足,道:“就这里了。”

  华云龙一瞥之下,已看清立身之处,又是座荒谷,四外仅有乱石蔓草,并无
大树,藏不住人,显然白啸天有要事欲言,故选择这一片地方。白啸天当先坐在
一块石上,朱侗也一颜笑容,坐在另一石上,华云龙与蔡薇薇,也分别坐下。

  华云龙道:“外公您老人家有什麽吩咐?”

  白啸天先不答他的话,面庞转向蔡薇薇,道:“蔡姑娘……”不俟蔡薇薇出
语,一笑改口道:“恕老朽托大称你薇儿了。”

  蔡薇薇娇声道:“这是应该的嘛。”

  白啸天道:“薇儿,你的师长我虽不知,而必是身负盖世绝技的奇人。”

  华云龙介面道:“薇妹的祖师是当年的武圣云老前辈……”

  蔡薇薇抢着道:“我来说,我外曾祖出家啦!法号元清,家父上元下浩,家
母姓宣讳文娴,白爷爷难道不知道,我娘只怕已到了云中山。”

  白啸天莞尔一笑,道:“白爷爷这些天来忙得很,没空去落霞山庄。”顿了
一顿道:“我本想问你的尊长对此次魔劫的看法,因令尊长虽具绝世武功,却没
然无闻,显然是不愿介入江湖恩怨,现在倒不必了,桑榆之年,又见武圣神功扬
威天下,也是一大幸事。”

  蔡薇薇听白啸天如此看重己家,芳心大慰,道:“为什麽又不必问了?”

  华云龙介面道:“外公是因为令堂既已愿去我家,显然已决心参与这事了。”

  蔡薇薇娇嗔道:“你聪明,我不知道,要你插嘴?”

  白啸天和朱侗见他们小儿女之情,相视一笑,仍由自啸天道:“这一月余,
我跑了不下万里……”

  华云龙忍不住说道:“外公干麽如此忙碌?”

  白啸天霜眉耸动,道:“干麽?哼!还不是为了你这孳障,累得我也顾不得
老脸,重作冯妇,颁下「风雷令」,通告各地旧属,令他们留意玄冥教的动静。”

  倏然一叹,道:“摸到那支早已尘埃满布的「风雷令」,连我也不禁感慨万
分,想不到我白啸天临老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这「风雷令」,在当年神旗帮,是最高令旗,除了自啸天父女各有一面,再
无第三面。当年白啸天解散神旗帮,他是枭雄之心,事必做绝,本拟将首要之人,
废去武功,后因夫人许红玫、长女白素仪、赘婿彭拜等人劝阻,又念这些人忠心
耿耿跟随多年,也就罢了,不意而今都派上用场了,那些人虽已离散,若接获「
风雷令」,依然不敢不尊命行事,只是既已解散,却又传令,近乎出尔反尔,也
难怪他大感黯然,非是关心华云龙之甚,如何肯为此事?

  华云龙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泪承于睫地道:“外公何苦为龙儿破誓?”

  白啸天道:“外公为此,并非完全为你,主要是你司马叔爷之仇,及江湖大
劫,不容坐视,你也不必说了。”

  华云龙收泪应是,白啸天仰望黑沈沈的天宇,又道:“外公第一件事,便怀
疑玄冥教的来路,因关外之人不少,曾一度猜是「五龙侯」的后人薛成德。”

  蔡薇薇道:“不可能,我们云祖师,论来犹算「五龙候」外孙女婿,他老人
家道高德深,后人亦当不差,不可能创出这邪教。”

  朱侗笑道:“薇儿,你们蔡家与薛家近来有否来往?”

  蔡薇薇赧然道:“自从四世远祖戚高曾祖立下不准涉足江湖之禁后,便断绝
往来了。”燕陵世家的宗嗣家法大异世俗,承统者不必一姓,只要肩起世家宗嗣
即可,这也是独乏男丁,无可奈何,形成的事。

  朱侗道:“这就是了,大丈夫难保妻不贤,子不孝,何况四世不通庆吊,又
安知这一代不变成魔头?”

  白啸天见蔡薇薇张口欲辨,忙道:“白爷爷只是说猜测,并非就是啊。”

  手捻颏下三绺白须,又道:“不过也非捕风捉影的猜,他不是说,刚才那孟
为谦就是薛家的管家。”

  蔡薇薇惊声道:“真的?”

  白啸天微微一笑,道:“白爷爷骗你干什麽?”

  蔡薇薇玉靥一红,窘得说不出话来,芳心却有着无比的难过。华云龙见状忙
道:“薇妹何须难过,薛家是薛家,燕陵世家是燕陵世家,何况犹未证实。”

  白啸天也道:“后来白爷爷再一查证,又发现另有他人。”

  蔡薇薇眼下对于此事,比谁都关心,急声道:“那是谁?”

  白啸天莞尔一笑,道:“假如知道是谁,那不就好了?”

  蔡薇薇惑然道:“那白爷爷如何发现另有其人?”

  白啸天道:“别急,我总要讲的。”略整思绪,道:“我当时猜测玄冥教主
是薛成德,忽然野心勃勃,违背祖训,欲争霸江湖,可是这只不过是猜测之事,
对于此人,因为远在关外,对他一无所知……。”

  朱侗道:“白老儿,既然对他无所知,你讲这麽多废话干麽?”

  白啸天笑道:“朱兄少打岔,就是这麽一点,我自信也知者不多。”他这一
句,确是实话,要知当年天下,以他最是雄才大略,多少人所不知的奇人,都能
为他网罗。

  朱侗嗤笑道:“自夸自赞,我懒得听了。”

  白啸天简要说了,转面向朱侗道:“该你说了。”

  朱侗淡淡笑道:“有什麽可说的,你还探出些微眉目,我可一事无成,惭愧
还来不及。”

  白啸天笑道:“你不愿说,我帮你说了。”转问二人道:“你朱爷爷去黄山
见你瞿伯爷一趟。”

  朱侗忽然想道:“不要谈起他了。”

  华云龙惑然道:“朱爷爷,你为什麽对瞿伯爷不满?”

  朱侗略一沈吟,道:“既然你外公说了,我也不瞒你了。”面上忽现愤容,
道:“你那瞿伯爷,嘿嘿!如今道行益发高深了。”

  华云龙虽然明知朱侗在说反话,却陪笑道:“这下就好极了。”

  朱侗一瞪眼,道:“哼!好极了,我以为他瞿天浩好歹总是你司马叔爷的朋
友,其他不说,这几十年喝酒下棋,也该有些香火之情了,岂知他听到你司马叔
爷死讯,淡淡地道:「人生百战,难免一死,早些晚些,也没有什麽。」说完就
赶我走,这就是他瞿天浩待友情义了。”

  华云龙剑眉一蹙:“瞿伯爷不是这种人啊。”

  朱侗哼了一声,道:“瞿天浩不是这种人,我朱侗就是诬赖好人了?”

  华云龙道:“朱爷爷恐伯是误会瞿伯爷了,以龙儿猜测,瞿伯爷面冷心热,
只怕朱爷爷前脚出了黄山,瞿伯爷后脚也下山了。”

  白啸天敞声一笑,道:“如何?龙儿之见,与我不谋而合,我看你不如再上
黄山一起,即知瞿兄究竟。”

  朱侗默然半晌,吐出一口长气,道:“或许是我性急了些,不过遇见瞿老儿,
我还非得狠狠骂他一顿,他瞿天浩凭什麽想一手包办此事,姓朱的与司马长青交
情不如他?”言下虽有嗔意,自是信了,其实他非不知此理,只是心中气瞿天浩
不过而已。对于此事,蔡薇薇根本不识瞿天浩,无从置喙。

  华云龙话锋一转,道:“外公你为什麽放过房隆及孟为谦那批人?”

  白啸天哑然一笑,道:“你小看他们了,房隆功力与外公相差极微,放手一
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蔡薇薇憋了半天,忽然道:“我看姓房的也没什麽大不了,不信他能接下我
家「四象化形掌」。”

  白啸天笑道:“薇儿,你功力超凡入圣,又当别论。”

  蔡薇薇突然想起,白啸天已言房隆功力与他相差无几,自己这一说,岂不连
白啸天一起看轻了,不由忸怩道:“我功力很差。”

  白啸天道:“你功力之高,有目共睹,那也不必谦虚了。”他深明禁忌,并
未对蔡家武功,略为探询,顿了一顿,道:“不过主要原因,还是东郭寿已至江
南了。”他淡淡说来,华云龙却大吃一惊。

  要知「九曲掘宝」,星宿派锻羽而逃,临走时,郭东寿扬言十年百年之后,
星宿派若有奇才出世,登门索取星宿一派失物,意思就是要与华家再争雄强。东
郭寿也算一代枭雄,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对华天虹功力之高,既已深知,没有
四五分把握,焉敢自取前车之覆。他这一重入中原,一场大战,已是隐隐欲来。

  华云龙一惊之后,旋即平静地道:“东郭寿恁地?九阴教主恁地?那鬼鬼崇
崇的玄冥教主又恁地?”

  白啸天心中暗暗喜许,表面却怒声道:“你连房隆都敌不住,还论东郭寿,
大发狂言,也不惧别人齿冷?”

  蔡薇薇见华云龙受责,不知白啸天内心所思,以为他是真怒,想代他说上两
句话,口齿一张,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好。华云龙却神色自若,道:“取法乎上,
龙儿不敢自我非薄。”

  白啸天道:“既然如此,让你一个人去吧,外公不管你了。”站起身子,道
:“朱兄走啦。”

  华云龙大感意外,怔了一怔,也悚然站起,道:“外公您生气了?”

  白啸天微微一笑,道:“自家外孙,外公有什麽好气的。”

  华云龙见他果不似发怒神情,心头略定,愕然道:“那外公为什麽要走了?
龙儿还有很多事想向您禀告啊。”

  蔡薇薇也站起娇躯,道:“白爷爷,这般深夜,您老人家去我家休息休息吧。”

  白啸天道:“下次再说,眼下我与朱兄正有要事待办,倒是龙儿,外公有两
件事要你记住。”

  云华龙肃容受教,只听白啸天缓缓道:“魔教和九阴教就算声势浩大,犹不
足虑,以外公之见,那玄冥教才是心腹之患,玄冥教主是谁,你要好好打听,这
是一件。”

  朱侗在他说话中,站起身来,道:“白老儿,你婆婆妈妈的,我可要先走一
步了。”蒲扇一摇,又向蔡薇薇道:“薇儿,如今且不忙到你家,待吃你喜酒时,
再去不迟。”呵呵一笑,转身行去,他号称逍遥仙,轻功何等高强,一眨眼已转
入山角。

  蔡薇薇虽是娇靥一红,却高声问道:“朱爷爷,您去那里?”

  朱侗没有回答,白啸天却道:“薇儿,不必理他。”又接下去道:“那玄衣
少女与薛娘,你必须好好保护,因为我怀疑他们与薛成德有关,这一件更要记牢
了。”

  蔡薇薇闻言急声道:“什麽玄衣少女,白爷爷。”

  白啸天道:“你问龙儿吧,他知道最清楚。”

  忽听华云龙道:“龙儿都记住了,外公还有教海麽?”

  白啸天道:“没有了,只望你好自为之,勿堕家风。”又向蔡薇薇道:“薇
儿,彼此谊属一家,我也不多说了。”

  蔡薇薇道:“白爷爷说不多说,这不又多说了。”白啸天大笑一声,紫袍一
拂,迳自去了。

  ※※※※※※※※※※※※※※※※※※※※※※※※※※※※※※※※※
※※※※※华云龙见她在白啸天消失之后,犹自楞楞着,不禁一按她香肩,道:
“薇妹,我们也回去了。”

  蔡薇薇应了一声,忽然嗔道:“好哇,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认识一名玄衣少
女,你跟她是如何认识的,快招出来。”

  华云龙那会不知她想些什麽,心中暗笑,道:“你又不曾问,这等小事,我
想也犯不着多罗嗦了,既然你要知道,我还能不告诉你。”

  蔡薇薇星眸一横,道:“说呀。”

  华云龙笑道:“此非善地,还是边走边说吧。”

  拉住蔡薇薇玉手,施展轻功,强拖她驰回城中。华云龙对姑娘们心意,那是
清楚中的清楚,他与那不知名的玄衣少女,也无私情存在,坦然叙来,蔡薇薇自
是疑念尽去。其实蔡薇薇天真无邪,倒不是有什麽醋意了,只觉得华云龙认识的
少女,她不知道,芳心总觉老大一个疙瘩而巳。

  他两人何等脚程,谈话间,巳进城中,恰巧樵楼传来四更鼓声,城门未开他
们自是越墙而入。进入自己家中,蔡薇薇仍不叫门,越墙而入,却见大厅中灯火
辉煌,原来谷宏声仍然候着。蔡薇薇向谷宏声道过劳,请华云龙稍候厅中,竟一
人独进后院。

  半响,她忽然玉面凝霜,气冲冲地回到大厅,华云龙连问她二三声,她都不
答,一叠声叫另一个贴身小婢「环儿」,去将谷宏声再找来。华云龙知道必有事
故,却也猜他不透,好在立可揭晓,便也含笑坐候。不到盏茶时光,谷宏声已随
着环儿入厅,他方回房,犹未及脱衣安歇,急闻蔡薇薇找他,心中不禁惊疑不定,
入厅方道:“小姐……”

  蔡薇薇已截口道:“谷伯伯,「瑶池丹」到那儿去了?”

  谷宏声惊道:“什麽「瑶池丹」?”

  蔡薇薇黛眉一扬,道:“天下难道有第二个家派有「瑶池丹」?”

  谷宏声瞠目道:“「瑶池丹」不是仅有夫人及小姐知道收藏位置麽?怎会不
见了?”

  蔡薇薇莲足一跺,道:“唉,真气死人。”

  华云龙闻言至此,已知其故,笑着插口道:“薇妹,谷总管,有事坐下来慢
慢商量,失去了「瑶池丹」,也没有什麽值得急的。”

  蔡薇薇横他一眼,娇嗔道:“你倒说得轻松,你可知道这「瑶池丹」是由千
年参仙、何首乌,及一枝已在三千年以上的茯苓为主药,配上其他数十种灵药炼
成的,当初仅炼成十颗,三百年来珍贵使用,犹余二颗……”

  华云龙打断她的话,道:“薇妹是不是曾服一颗?”

  蔡薇薇「嗯」了一声,道:“我幼年先天不足,几乎死去,所以有幸得服一
颗,故有如此功力,你就知道这「瑶池丹」效力之大了。”

  华云龙笑道:“虽然珍贵,既已失去,也是无法。”

  蔡薇薇见他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大为恼怒,道:“我本来想拚着违背祖训,
要将余下两丸给你服下,这下好了,你活该。”星眸含泪,又转向谷宏声道:
“快说,是谁拿走了?”

  谷宏声歉道:“这这……”

  蔡薇薇怒道:“不要这这的了,谷伯伯,你不但精明强干,连武功也算一等
一的了,怎连家中失窃也不知,我看金陵世家也要完了。”她平时对谷宏声,视
做长辈,从不轻忽怠慢,如今急怒交加,竟不顾轻重了。话一出口,也觉得太过,
歉然道:“谷伯伯,我年纪小,不懂得说话,你多多包涵。”

  谷宏声当然不会介意,愧然道:“小姐说得不错,我谷宏声也太无能了。”

  华云龙知蔡薇薇之急,全是为他,心中暗感,温言道:“薇妹,你的厚情,
龙哥心领了,我想武功当靠苦练,何必靠灵药。”

  忽听厅口传来一个苍老清越的口音道:“说得好!欲成大功者,必先忍人所
不能忍,为人所不能为,一味仗恃外力,庸人而已。”

  三人无不一凛,他们都有飞花落叶,十步可闻的功力,而被人无声无息的欺
进厅口,这人的功力也可想而知了。旋目望去,灯光下,却见一位瘦骨磷峋,满
脸皱纹,一袭灰布僧衲,一双多耳麻鞋,正是元清大师。蔡薇薇首先欢呼一声,
扑入他怀中,道:“公公,你知道「瑶池丹」失窃的事麽?”

  元清大师瘦手轻抚她如云秀发,慈祥地道:“窃贼就是公公,岂有不知之理?”

  蔡薇薇玉面一仰,尖声道:“公公,您……”倏然住口。

  华云龙蒙元清大师授以「无极定衡心法」的口诀,却未见过元清大师,但他
聪慧绝伦,焉能不知眼前的人即是元请大师。整衣肃容下拜道:“晚辈华云龙,
拜见前辈,并叩谢前辈授艺之恩。”

  元清大师受了他一拜,大袖一拂,华云龙但觉一股劲气迫他不得不站起,心
中想道:“这位前辈的功力,已入神化,不在爹爹之下。”

  只听元清大师道:“孩子,老衲受你的了,站起来吧。”顿了一顿,又道:
“你知老纳为何受你一拜麽?”

  华云龙略一吟哦,肃容道:“晚辈知前辈有意成全……”

  他一言甫毕,蔡薇薇已嚷起来,道:“公公,您老人家已至天人之境,难道
还要「瑶池丹」增加功力?”

  华云龙不得不住口,却见元清大师轻抚蔡薇薇秀发道:“公公年将九旬,快
入土了,增加功力,又有何用?”转面问谷宏声道:“宏声,记得老衲麽?”

  谷宏声本来是一脸惊疑之色,这时忽然泪流满眶,撩衣下拜道:“宏声拜见
老主人。”

  原来当年元清大师未出家时,谷宏声正是侍候元清大师的人,那时谷宏声犹
非总管,年纪尚轻,久而不见,元清大师面容亦变,难怪他虽觉面熟,却一时想
不起来。元清大师一抬臂,发出一道柔和的气劲,将谷宏声托了起来,道:“老
衲如今已不是你的老主人了,这些俗礼免了。”

  谷宏声一愕,忙道:“老主人……”

  元清大师摇头叹道:“若是你们见了老衲,都是这般哭哭啼啼的,老衲以后
不再入金陵世家一步了。”

  谷宏声连忙收泪,蔡薇薇人在元清大师怀中,却转过螓首,纤手在玉面上连
羞几下,道:“谷伯伯胡子都这麽长了,还像小孩一般哭,也不害羞。”

  元清大师斥道:“薇儿不准胡说。”又对谷宏声说道:“宏声,你去歇息吧,
这里不须要你,我与华公子及薇儿另有事清。”

  华云龙道:“前辈,你以前叫晚辈孩子多亲切,为什麽又改口了?”

  元清大师微微一笑,道:“好,老衲就喊你龙儿了。”

  蔡薇薇脱口道:“龙哥的长辈都喊我薇儿,薇儿的长辈,也应喊龙哥龙儿才
是呀。”

  谷宏声却道:“小的不累,还是侍候着吧,绝不会打扰老主人与华公子及小
姐的。”

  元清大师欢声道:“这是你的一片心意,老衲也由你了。”

  走入厅中,将蔡薇薇放了下来,几人都入了座,谷宏声却侍立一旁,无论如
何不肯坐下,也只有由他。又听蔡薇薇叫道:“环儿,看茶来。”环儿躬身应是,
退了下去。

  元清大师微笑道:“公公又不是客,看什麽茶?”

  蔡薇薇就等他这一句话,打蛇随棍上,道:“公公不是客人,那是主人了,
主人那有不住在家中的,您老人家也就别走了。”

  元清大师委实缠她不过,只有笑道:“薇儿你一味胡闹,你听我说。”元清
大师缓缓道:“我家的「无极定衡心法」了,此心法别走蹊径,大异一般武学之
理……”。

  他本待详析其理,蔡薇薇却不耐,娇声道:“好了,好了,这些龙哥和我都
知道了。”

  元清大师无可奈何,道:“你娘真宠坏你了。”语音一顿,道:“简单说吧。
「无极定衡心法」分三大阶段,第一阶段是「逆气行功」,先使血气能自然逆行,
才能进入第二层的「怀玄抱真」,第三阶段最难,要「两极浑论」,正逆相须相
生,才算已达「无极定衡」的地步了。”

  蔡薇薇道:“薇儿不必说,是在第二阶段,您老人家想必已达至高无上的境
地了。”

  元清大师微笑道:“学海无涯,武功亦然,岂有至高无上之说,所谓太极者,
无有不极也,无有一极也,薇儿,你懂麽?”

  蔡薇薇螓首一摇,道:“薇儿不懂,薇儿只问您老人家练到了哪一层境地,
您说这些玄言玄语做什麽?”

  元请大师道:“公公也未突破「两极浑论」而达「无极定衡」之境,倒是你
龙哥大可于短期内达此处奥境。”

  华云龙脱口问道:“公公已有七八十年火候,犹未能至的地步,龙儿如何能
至?”

  元清大师道:“这是福缘,龙儿,虽说如此,成不成还难讲,而这一关如欲
突破,其艰苦实非人可忍,你意下如何?”

  华云龙虽觉此次反祸为福,突如其来,未免有些突兀之感,忧喜亦是难免,
但面色如常,既为因功力即可至神化之境而喜,也为因元清大师所言破关艰苦而
惧,恭恭敬敬一礼,道:“龙儿听凭公公作主。”

  元清大师道:“好!事贵从速,我们就至茅山。”说着人已站起,似欲立刻
出发似的。这时,已过五鼓,天色已亮,小婢环儿将灯火均皆吹灭。谷宏声见元
清大师欲走,欲出言挽留,却又不敢。

  蔡薇薇却少顾忌,一把拉住元清大师大袖,道:“就在家中帮龙哥练功不好?”

  元清大师摇头道:“不行,地近尘嚣,且各方邪魔,大有聚集此地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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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下

  蔡薇薇道:“薇儿自然是同去。”

  元清大师道:“谁都可以同去,就是你不可以。”

  蔡薇薇星目一睁,道:“为何?”

  元清大师口齿启动,却是没有解释。他主要是怕华云龙练功的苦况,让她看
见了,如她心头不忍,岂不反害了华云龙。华云龙随元清大师一同站起,这时忽
道:“公公……”

  元清大师向他望去,白眉微皱,道:“瞧你似有话要讲,那就讲吧。”

  华云龙尴尬一笑,道:“龙儿与那现今的「九阴教主」梅素若傍晚有约,在
九阴教金陵分坛……”

  元清大师戳口道:“眼下增进功力要紧,这个约不赴也罢。”

  华云龙想了一想,道:“龙儿想,人无信不立……”

  蔡薇薇也想与他多聚一会,她本来反对华云龙赴约,这时却道:“公公,时
间不会浪费的,我们不是仍可练功?”

  元清大师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扫,含有深意地笑道:“也罢,龙儿今夜亥时至
雨花台,老衲走了。”

  「走了」二字甫一出口,众人眼前一花,元清大师已然不见,大白天来无踪,
去无影,这份轻功,已非惊世骇俗所可形容了。

  ※※※※※※※※※※※※※※※※※※※※※※※※※※※※※※※※※※※※※※

  折腾一夜,蔡薇薇念华云龙与梅素若之约不可不赴,应当多作休息,当下令
谷宏声等下去,亲自送华云龙入后院歇息。

  华云龙所歇息的房子,是蔡薇薇之父蔡元浩所居,三明两暗,包括了书房、
卧室,宽敞雅洁,虽已无人,仍旧时时清扫,蔡薇薇说是她母亲宣文娴令一切均
保持原状,候蔡元浩归来,惊喜一阵。由此可见他夫妻情义之深重。华云龙见室
中布置,无不古香古色而淡雅朴素,很可以想像出这一代金陵世家之主,是个胸
怀淡泊高古的人。

  蔡薇薇将他送进卧室,正欲告辞。华云龙却忽然一把搂住她柳腰,向她朱唇
印下。蔡薇薇急道:“不要这样,让婢见……”话犹未毕,樱唇早被盖住,说不
出话来。她虽感羞怯,但瞬即为华云龙那热情地拥吻融化,也不知不觉地丁香暗
吐,又抱住华云龙健躯。

  两人拥吻片刻,只觉浑身火热,再也顾不得许多,开始宽衣解带。不久,两
人都一丝不挂的站在对方的面前。俩人迫不及待的互相相拥抱,热吻着,热情如
火的燃烧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蔡薇薇肌肤光滑而极富弹性,华云龙在她的身上
狂抓乱吻,贪婪地。

  “啊……啊……唔……唔……噢……噢……啊……”

  “啊……龙哥哥……唔……唔……噢……好美……好……好……美……哎哟
……嗯……嗯哼……龙哥……啊……啊……”

  蔡薇薇兴奋使华云龙全身的热血沸腾,他用力的搓揉着玉乳,玉乳便不规则
的摇摆。蔡薇薇的胴体不停的扭摆,香汗涔涔而下。她迷人的媚眼微闭,舌尖不
时往外伸并围绕在双唇上下左右打转,更是迷人至极。

  “啊……要……死了……噢……嗯……好哥哥……亲……亲……啊……唔…
…唔……我……我……啊……要……你……你……唔……哎……哎……”华云龙
把蔡薇薇的大腿分开,那迷人的桃花洞便出现在她的两条粉腿顶间,淫水已流了
一大片,他伸手一探。

  “啊……唔……唔……唔……哼……用……力……用力……唔……不……要
停……不要……啊……要……要死……死……是……是……唔……唔……啊……
用力……插……抽……啊……妹妹……好乐……唔……不要……停……”

  蔡薇薇的桃花洞相当狭小,华云龙再也忍耐不住,立刻起身将蔡薇薇的两条
美腿放在自己肩上,随手抓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肥臀上,这样可以插得得深入些。

  “快快……快等不……啊……好人儿……给我……唔……唔……”

  “哎……哟……哎……哟……龙哥哥……行行……好……快……快给……妹
妹……唔……唔……对了……就是……这儿……啊……插进……来……吧……插
死……妹妹……嗯……嗯……”

  “噢……噢……啊……对……对……用力……用力……顶住……顶住……啊
……天啊……唔……好样……啊……好大的宝贝……啊……塞得……好满……唔
……妹妹……好胀……好爽……唔……我要……咬住它……唔……嗯嗯……哎哟
……抓抓我……我的奶……奶子……啊……对……用力……干……干死……我…
…干……顶……嘘……嘘……快……快……呀……呀……我……升天……升……
天了……”

  蔡薇薇被华云龙干的死去活来,昏昏沈沈,娇喘着,口中一阵狂叫,双手在
他身上猛抓,他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身上交织着一片美女出浴图,因为她的香汗也
早已漓淋而出。宝贝在她的阴户内进进出出,使她更加疯狂了。

  “薇薇,你趴下来,屁股要抬高。”

  “唔……龙哥哥……你好厉害……妹妹都依你的……”

  蔡薇薇的身材真是绝伦无比,这样的姿势使她的曲线更表现得完美动人。此
时,华云龙从后面可以清楚的看清蔡薇薇那醉人的桃花源洞,就在她那屁眼下的
地方,彷佛在向他不断的召唤,阴户的周围尽是方才寻乐所留下的战果,像是沼
泽地带的生态环境。华云龙爬上去,大手就抓着她的两片肥臀,宝贝便对准着她
的阴户。

  “哎……哟……”宝贝进去了,蔡薇薇舒畅的叫了起来。又是一阵猛抽,蔡
薇薇的那对奶子便不停的摇动,华云龙的手也不停的去抓它们。她丰腴的双乳经
过他的抚摸,使蔡薇薇更加的兴奋,阴户内被宝贝猛戮淫水更不停的外泄。而华
云龙则像一头猛狮,一发不可收拾。

  “唔……唔……唔……嗯……好哥哥……好……美……好大……大的……唔
……宝贝……唔……用力……用力……啊……我……来……来……啊……妹妹…
…快……来……了……”

  “唔……妹妹……妹……等哥哥……等……啊……宝贝被……妹……妹……
妹咬得好……舒服……妹妹……的洞……好美……噢……等我……哥哥……快射
……射……唔……”

  华云龙此时自知再也忍不住了,于是用力一阵狂插猛抽,把蔡薇薇的阴户搅
得啾啾叫响。过了不久,华云龙的全身一阵抽搐,宝贝一阵抖动,便将他的阳精
射向蔡薇薇的体内。此时欲仙欲死的蔡薇薇被阻精一射,更是兴奋无比。身体一
阵哆嗦,口中喃喃自语,火蛇吐珠似的,朱唇微开:“唔……唔……啊……我…
…我……来啦……唔……”

  蔡薇薇终于达到了高潮,倦伏在床上,被单都沾满了她的淫水。

  ※※※※※※※※※※※※※※※※※※※※※※※※※※※※※※※※※※※※※※

  忽听环儿的声音:“姑娘,华公子的早餐,啊……”环儿看见床上的两人赤
裸裸的拥抱在一起,顿时满脸通红,差点没把手中的盘子给扔掉。

  华云龙光溜溜的下了床,接过盘子,环儿扭身想跑,被华云龙一把搂住:
“啊,公子你……”华云龙自然的紧紧吻着她。

  华云龙一把抱着环儿,在她身上抚摸起来。环儿被华云龙的手一摸,全身有
一种舒服而奇异的感觉。华云龙的手,摸到了她的乳房了。环儿就感到一阵又痒
又舒适的感觉,涌上全身,她的脸红了,心也跳的厉害了:“公子,你要干什麽?
小姐……”

  蔡薇薇笑着道:“环儿别怕,龙哥哥很温柔的,你要乖一点。”环儿闻言果
然不再挣扎,柔顺地任由华云龙予取予求。

  华云龙的手往环儿的小腹摸去,还想摸她的阴户。环儿不由自主地把腿夹紧。
华云龙的手伸不进去,就在她的阴户上轻轻揉弄起来。华云龙在她的阴毛上揉了
又揉,揉的环儿有些控制不住了,华云龙的手,已伸进她的跨下了。环儿把大腿
叉开了些,他的手指摸到了她的阴唇了。细嫩的两片阴户,下面一个圆圆的洞,
也有些湿润起来。

  华云龙一面吻她,一面脱去环儿的衣服。雪白的肉体,细嫩光滑,胸前的那
对乳房,圆滑高挺,十分迷人,华云龙抱起她,放到床上。环儿软弱无力,任他
摆布。赤裸着全身的环儿,本能的把双腿夹在一起,双手掩着小穴。华云龙道:
“让我看看嘛。”

  环儿道:“公子,好羞人,不要嘛。”

  华云龙道:“刚才已经被我摸过了,看看有什麽关系?”

  环儿羞道:“怪不好意思的。”

  华云龙道:“这有什麽关系,我的宝贝让你摸好了。”

  环儿道:“不要脸,谁要摸你。”口中虽这麽说,可是手已伸过去,一把握
住了大宝贝,对着龟头上,捏了两下,华云龙的宝贝翘的更厉害了。

  华云龙这时,也把手伸到她的下面去。环儿把腿张开了些,他的手摸到了阴
户。阴户口上水汪汪的,红嫩的小穴长的好美。高高的阴户上,一片穴毛,黑黑
亮亮。环儿的手套动着大宝贝,华云龙就一翻身,骑到环儿身上。

  华云龙道:“环儿,把双腿叉的开开的,小嫩穴不要夹的紧,放松一点,哥
哥会很温柔的。”

  环儿娇羞道:“公子,你可要轻点呀。”

  华云龙道:“刚开始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环儿这时也欲火上升了,阴户里面痒的好厉害。华云龙用手抓着大宝贝,环
儿的大腿也叉的更开了,露出了整个水汪汪的小嫩穴来。华云龙在她穴口上揉弄
着,小嫩穴里,就流出许多骚水。华云龙的龟头揉弄一阵。环儿的穴,越揉越痒
了。

  环儿实在忍不住了,就说道:“公子,穴里好痒呀。”

  华云龙便把龟头对着她的小穴中,顶了一下。环儿感到一个大肉球挤到里面
来了。虽然有点痛,但并不厉害。她就把双腿,再叉开了些。华云龙用力一顶,
大宝贝就插了一半进去。环儿感到穴里一阵剧痛,小嫩穴好像撕开一样,又像刀
割似的,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叫道:“哎呀……公子……痛死我了………”

  蔡薇薇忙安慰着道:“环儿,你忍耐一下就好了。”

  华云龙见她忍住了,又用力一顶。整根宝贝,都顶到穴里去了。环儿感到穴
里又一阵奇痛,同时插的更深了。华云龙的宝贝插到她的小穴去之后,便伏在她
的身上,一动也不动的,两手抚摸着她的乳房。环儿的穴里,痛的有些麻木了。
可是华云龙揉着她的乳房,又揉她的穴毛,使她感到全身十分舒服。华云龙一面
抚摸她,一面吻着她,她也把舌尖送到华云龙的口中去,两人互相吸吮舌头。

  大宝贝泡在环儿的穴里,泡了一会儿,环儿感到穴里一阵酥痒起来,痒的使
人无法忍耐,又觉得宝贝在穴里一跳一跳的。环儿道:“哎呀……我穴心好痒…
…”

  华云龙于是抬起屁股,向下一压。环儿感到穴里,一阵舒坦。这是有生以来,
从未尝到过的舒畅,穴心上的痒味没有了,代之而来有说不出的好法。华云龙轻
轻的抽送着,抽插了一会,环儿心想,抽快一点也许会更过瘾的。她就搂着华云
龙道:“公子,你插快些,让我试试好吗?”

  华云龙知道她尝到滋味了,便抬起屁股,连连的抽插起来了。这样一抽顶,
环儿感到穴里有无比的舒畅,一阵阵的酥酥,一阵阵的奇涨。把小穴插的,只是
直冒水,心头上也美多了。环儿娇声叫到:“啊啊……这是什麽味……美死人了
……哎呀……好公子……你真会插穴……”环儿一面叫,一面嘴中直喘,双手把
华云龙搂的紧紧的。

  华云龙就用起力来,大力抽插,环儿的小穴开始冒出大量的水来了,小穴中
「滋滋」的响起来了。环儿又叫了起来:“哎呀……我这个……小嫩穴……怎麽
插……的会响嘛……好哥哥……用力插吧……”

  华云龙一口气,就插了一刻锺。环儿正在享受着这大宝贝抽插的舒服滋味,
忽然之间,全身都颤抖起来。这一颤抖,全身毛孔都张开了,身子一阵酥麻,穴
心一阵快感袭来。人好像要飞起来一样,一股奇特的热流,向外直泄。华云龙的
宝贝一酥,腰上一麻,一股浓精,直射而出。环儿感到穴心上奇烫,有些液体射
到穴心。她的阴精,也同时泄了出来。加上华云龙的热精一烫,穴里好像开花一
样。

  “啊……公子……环儿死了……”她双手一松,人像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了。

  ※※※※※※※※※※※※※※※※※※※※※※※※※※※※※※※※※※※※※※

  华云龙看环儿已经不堪采撷,于是转移到蔡薇薇的身上,又是一阵亲吻、抚
摸,双管齐下。蔡薇薇娇喘呼呼的呻吟着,一双乳房不停的抖荡着,是那麽迷人
:“龙哥……别逗妹妹了……受不了了……”她此时春心荡样,全身发抖,娇声
浪叫,真是太美太诱人了。

  蔡薇薇的阴毛浓密鸟黑又粗又长,将整个阴阜包得满满的,下面一条若隐若
现的肉缝,肉缝上湿淋淋的挂满水渍,两片小阴唇,一张一合的在动着,就像小
嘴一样。华云龙把她两条腿分开,用嘴唇先到那洞口亲吻一番,再用舌尖舐吸她
的大小阴唇,舌尖伸了进去舐刷一阵,再用牙齿轻咬她的阴核。

  “啊……啊……哎呀……龙哥……你要弄死我……哎呀……”蔡薇薇被我舔
得痒入心底,屁股不停的扭动,双手抓住华云龙的头发,屁股不断的往上挺,向
左右扭摆。

  “啊……哎呀……龙哥……我受不了了……你……舐……舐得我全身酥痒死
了……我要……了……”华云龙用舌功一阵吸吮咬舐,她的一股热滚滚的淫液,
已像溪流似的,不停的流了出来。她全身一阵颤抖,弯起双腿,把屁股抬挺得更
高,把整个阴阜更高凸起来。

  华云龙看她已经很需要了,就翻身上马,手握大宝贝,先用那大龟头,在她
的阴阜上研磨一阵,磨得蔡薇薇酥痒难当的叫道:“好龙哥……别在磨了……我
里面痒死了……快……快把你的大宝贝插下去……给我止止痒……求求你……快
嘛……”

  “坏哥哥……我都快痒死……你还在捉弄我……快点插进来啊……真急死人
了……快……快点嘛……”

  华云龙不敢再犹豫了,立刻把大宝贝对准穴洞猛的插下去。「滋」的一声,
一捣到底,大龟头顶住了她的花心深处。华云龙开始轻抽慢插,蔡薇薇也扭动屁
股配合他的抽插:“嗯……好美呀……好哥哥……薇薇的小穴……被你的大宝贝
……搞得好舒服……再快一点……”

  “哎呀……龙哥……你的大宝贝碰到人家的花心了……呀……薇薇被你的大
宝贝……搞死了……我又要给你了……哦……好舒服呀……”一股滚烫的淫水直
冲而出。

  华云龙感到龟头被热滚滚的淫水一烫,舒服透顶,刺激得他的原始性也暴发
出来了,改用猛攻狠打的战术,猛力抽插,研磨花心,三浅一深,左右插花,把
所有的招式,都使出来。蔡薇薇则双手双脚紧紧的掳抱着他,大宝贝抽出插入的
淫水声,「噗滋」、「噗滋」之声不绝于耳。

  “哎呀……好哥哥……薇薇……可让你……你……插死了……好哥哥……哎
呀……我痛快死了……啊……”蔡薇薇这时感到有一股不可言喻的快感,舒服得
她几乎发狂起来,把华云龙掳得死紧,把屁股猛扭猛摇。

  “哎呀……好哥哥……痛快死薇薇了……啊……我舒服得要……要飞了……
龙哥哥……我不行了……又……又要了……呀……”华云龙是猛弄猛顶她的花心,
薇薇这时已无力再紧抱华云龙了,全身软棉棉的躺在床上,那种模样分外迷人。

  华云龙抽插停正无比舒畅时,见她突然停止不动了,使他难以忍受,双手分
开她的两条腿,抬放在肩上,拿过个枕头来,垫在她大屁股的下面,挺动大宝贝
毫不留情的猛插猛抽。蔡薇薇被华云龙这一阵猛搞、粉头东摇西摆,秀发乱飞,
浑身颤抖,淫声浪叫:“哎呀……好哥哥……不行呀……快把薇薇的腿放下来…
…啊……我的子宫要……要被你的大宝贝顶穿了……龙哥哥……我受不了啦……
哎呀……我会被你搞死的……会死的呀……”

  “薇薇……忍耐一下……我快要射了……你快动呀……”蔡薇薇知道华云龙
也要达到高潮了,只得提起余力,拼命的扭动肥臀,并且使出阴壁功,一夹一放
的吸吮着大宝贝。

  “啊……龙哥哥……薇薇……又丢了……啊……”

  “啊……薇薇……我……我也射了……啊……”

  两人都同时达到了性的高潮,紧紧的搂抱在一起,猛喘大气,魂飞不知何去
了。

  ※※※※※※※※※※※※※※※※※※※※※※※※※※※※※※※※※※※※※※

  休息片刻,华云龙意欲重振旗鼓,蔡薇薇娇声求饶道:“龙哥哥,妹妹实在
不行了,你饶了妹妹吧?”

  环儿羞怯地接道:“公子,小姐累了,让环儿陪你吧。”

  华云龙笑着对蔡薇薇道:“薇薇,你看你这侍女多好,还能帮你……”嘻嘻
一笑,却不说下去。

  蔡薇薇娇嗔道:“你还说呢?像条饿狼,永远也喂不饱私的。”

  环儿禁不住掩嘴娇笑不已,华云龙笑道:“环儿,你敢笑话我,看我有你好
看。你们说我是饿狼,那我就做回饿狼……”说着,只见他如饿狼吞羊般,身子
猛压在环儿的娇艳肉体上。双手张开,把环儿紧紧的搂在怀里,把两片火辣辣的
嘴唇,贴在她的香唇上。

  环儿如饥似渴,像久旷的怨妇热烈的反应着,她用小香舌缠着华云龙的舌头,
热情又贪婪的猛吸着。同时,华云龙的双手也展开猛烈的攻击,左手紧握着环儿
那又坚又挺的乳房,且不时地用着手指轻揉、轻捏着那两粒如熟透葡萄般的乳头,
并且右手沿着白嫩浑圆的玉腿向上直探。

  环儿修长的粉腿开始颤抖着,纤腰如水蛇般的扭动着。刹那间,环儿已娇喘
嘘嘘,全身酸痒,一双腿成大字般的分开,小嘴不住地呢喃叫春着:“哎唷……
公子……我……我好痒……痒……唔……小嫩穴流水啦……嗯……哼……”

  华云龙更得寸进尺地,对饱满的阴户不停的挑逗着。对于女人最敏感的阴核,
特别的揉捏一阵。弄得她阴户骚痒难挨,淫水直冒不已。环儿忍不住地伸出手来,
去握住他的大宝贝,在大龟头上也狠劲的捏揉着。她满脸通红,有气无力的娇哼
浪叫着:“好人……嘴……哎唷……龙哥哥……我……我受不了……小穴又痒…
…又酸……环儿要浪死了……哼……”

  华云龙见时机成熟了,忙用手拨开她的两腿,跪在环儿的下体中间。右手分
开她密密的阴毛,左手轻分那两片饱满肥突的阴唇,手触在香穴上面湿滑滑的。

  “哦……”环儿咬紧银牙,瞪着那双勾魂的媚眼望着他,酥胸急剧的起伏,
两只乳房不住的浪摆着:“哼……你好坏……龙哥哥……我……我要你嘛……我
要你的大宝贝……唔……嗯……小穴痒……好难过……”

  华云龙见环儿已淫荡得浪叫出声,勾逗得他神魂飘飘,宝贝忘形的暴跳几下。
他立刻满足她的需求,展开要命的攻势。屁股开始一起一伏的挺动,大宝贝对准
肥嫩的春穴,便是狂插猛抽不断。两手各握住一只丰满的乳房,使劲的揉着、搓
着。

  这阵狠劲的插抽,正中环儿的下怀。大宝贝在小穴里抽抽插插,使得小嫩穴
涨的满满地,美的浑身爽快,一阵既充实又酥麻的快感却上心头,使得她忘情的
浪叫着:“哎唷……喂……公子……好……好……哦……再插……啊……小穴舒
服死了……哼……哼……”

  环儿的乳房被揉得痒到心底,屁股拼命上抵,还不时的前后左右磨转,华云
龙也把腰干使劲的往下顶撞,阴户内花心受到大龟头的撞击,既酥麻又快感,只
乐得环儿连连喘着道:“好哥哥……哦……唔……大宝贝哥哥……我好……舒服
……唔……哎唷……顶到人家花心……哎……好酸……”

  华云龙听她叫舒服的娇声连天,忙托起她粉白的肥臀,挺着宝贝猛力的大起
大落抽插着。环儿娇小的阴户含着大宝贝进出收缩,穴肉不停的翻吐着,每当大
宝贝往下压时,一股白色的淫液就被挤得溢出小嫩穴,顶着臀肉沟,流湿了整个
床单。

  “啊……龙哥哥……啊……环儿可……可让你……玩死了……哦……要命的
大宝贝哥哥……”

  华云龙见她浪劲十足,忙挺起身子,把环儿的玉体翻转过来。此时的环儿就
趴在床上,望着她那肥白丰满的粉臀,惹得华云龙更是一阵的肉紧万分。他又迅
速的伏下去,贴着环儿滑嫩的背部,伸手分开两片肥饱的臀肉,大龟头找到了玉
户口,忙又屁股一挺,宝贝「卜滋」一声,尽根没入。

  正当舒爽的欲仙欲死时,华云龙却要命的把大宝贝从小穴拉出,使得环儿顿
觉小穴非常的空虚,使她无法忍耐。但是身躯被他翻转过来,当华云龙又再次的
压下来后,她又重拾那种涨、满的充实的快感。一根又粗又长的特大号宝贝,深
深抵住环儿的敏感花心,她立即感到全身一阵酥麻,不由得急急往后挺扭着肥臂。
随着屁股的扭动,大龟头一下下的磨擦着穴心,磨得她突突乱跳的花心好不痛快。

  禁受不住这心底阵阵传出的骚痒,环儿淫浪得浪哼咻咻着:“哎唷……龙哥
哥……喔……要命的大宝贝……哼……小妹……唔……真是舒服透了……美……
我……爽死了……哎唷……我……我……我受不了啦……呵快……我要丢……啊
……丢……丢……了……”

  环儿口里不绝的浪哼,随着华云龙的大宝贝插抽,极度狂浪,神态淫荡的,
乐极魂飞,欲仙欲死。环儿粉脸赤扛,星眼含媚,不停的浪叫,阴户颤抖的收缩,
一股滚烫的阴精,浇淋得龟头酥麻,全身遍体的舒畅。

  “环儿……好妹妹……啊……美死了……嗯……好小嫩穴……大宝贝好爽…
…哦……我也……喔……射……射精了……”

  华云龙双手按住她两条浑圆的大腿,猛力的抽抽三下,一股热热的阳精,直
泄入她张开的花心里,使得环儿玉体一阵哆嗦,口中呻吟着:“唔……哥……泄
死我了……”两人销魂的忘情紧紧纠缠着,沈醉在美妙境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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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上冷艳烈花心意何

  当华云龙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已大亮,蔡薇薇和环儿都已经不在了,
于是起身穿衣。见榻沿有个楠木大椅,随手扯了过来,盘膝练功。他先练了一会
华门心法,再将「无极定衡心法」练了二遍。练完心中忖道:“元清大师说我能
将这心法练至无上境地,究竟是什麽法子?”想了一想,不得要领。

  他童心忽起,竟想看看如果我练华门心法与「无极定衡心法」究竟有什麽情
形?他是少年心性,想起就做,竟不顾那莫测后果。要知一心两用,犹能导致正
气岔道,走火入魔,他居然异想天开,想把两种心法,像幼时搅拌水和泥,塑成
各式泥人、泥物般并用。这后果,好则罢了,不好,走火入魔,半身不遂是小事,
真气乱窜,经脉异道,神志狂乱,也是常见的,再不幸,那是死了。

  而这好与坏,并非一半一半,而是九十九与一之比,除非徼天之幸,不然休
想活命。故每一位高人,无论他如何怪僻,也不敢把命开玩笑地送去。更何况这
华门心法与「无极定衡心法」,一见便可知是互走极端的两种至高心法,无论武
学如何高深的人,也无法找出这两种心法有丝毫溶洽的地方。

  华云龙虽知此事危险,只是一来他生性便爱冒险,二来也是未能深知危险究
竟有多大,故好奇心起,便不顾一切的做去。刚开始,他因为深谙华门心法,一
运起来便不知其他,未能并运。其后,他略为留心了些,居然将「无极定衡心法」
也同时运起。

  刹那,那一正一逆两股其气,竟然同在经脉中斗起来,他越欲静止,越是错
乱,虽知不妙,可是那两股真气竟已不受他指挥,如钱塘怒潮,万马奔腾,不可
遏止。他就在这不到盏茶时光中,已是面色通红,大汗淋滴,有如从水中捞起一
般。华云龙暗叹一声道:“罢了。”淡淡处之,不再对身中真气加以控御。忽然
脑中如受雷击,「轰」的一声,他已晕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悠然转醒,恍疑似梦,略一凝思,方忆起方才之事,心
中一震,暗感两世为人,大呼「侥幸」不已。却觉体内清灵一片,智珠活泼,朗
朗欲跃,细察脉中真气,不禁一阵茫然,莫审祸福。原来他竟觉脉中真气逆中含
正,正中含逆,亦正亦逆。非正非逆,竟连他也摸不清这是怎麽回事?只是真气
蓬勃,自运自行,似又不见什麽祸害。

  他这次不敢冒失了,欲待请教元清大师再言其他。这分明是功力精进之证,
只是他论轻佻,那是轻佻极了,论稳健,也是异常稳健,华天虹谆谆训子,谓天
之降锅,必先以微福骄之,天之赐福,必先以微祸试之,他深凛于心,故不敢便
以为是。正自沈吟间,忽听门口传来一丝轻微声息,他朗声喝道:“谁?”

  门一开,香风随着红影飘入,银铃似的声音道:“龙哥好坏,吓了我一跳。”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谁叫你像捣蛋鬼。”却见蔡薇薇已换了红色衫裙,更
显得艳光四射,灼若朝霞。

  她烁然一笑,道:“怎麽?龙哥不认识我了。”

  华云龙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叹道:“的确不认识了。”顿了一顿道:“每当
薇妹换了一件衣裳,我就几乎认不出薇妹。”

  蔡薇薇嗔道:“难道你只认衣裳不认人?”

  华云龙摇头不叠,道:“非也非也,薇妹换一件衣裳,则那风采姿容,又见
一番精神,偏又每一种都令天下粉黛失色,我从不信天底下居然有此美人,自然
要怀疑是不是我的薇妹罗。”他风流不羁,无论是真是假,那甜言蜜语,总是层
出不穷。

  蔡薇薇芳心窍喜,口中却道:“哼,花言巧语。”顿了一顿,又道:“起来
进午餐了,你难道还想练?”

  华云龙道:“我倒有这意思,薇妹如亦不饿,可否将「四象化形掌」的口诀
先告诉我?”

  蔡薇薇却不愿他废寝忘食的苦练,道:“你想饿死,我还不想陪你挨饿。”
见他还坐着不动,上前一把拖住,嗔声道:“还不来。”

  华云龙莫奈何,道:“好,好,去吃去吃。”

  ※※※※※※※※※※※※※※※※※※※※※※※※※※※※※※※※※※※※※※

  这顿午餐,就在这座独院中小厅内进,小婢环儿一旁待候,仅他们二人在席,
但菜肴丰盛精美,十个人也吃不完。看见环儿一脸羞喜的模样,华云龙不禁心痒
痒,柔声问道:“环儿,还痛麽?”

  环儿羞红着脸道:“还有些痛,公子不用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华云龙笑着道:“快活麽?”

  环儿娇羞地点点头,轻声道:“快活死了。”

  蔡薇薇娇笑着道:“龙哥,你这是多此一问,不过呀……”突然红着脸,说
不下去。

  华云龙奇道:“不过什麽?”

  蔡薇薇低声娇羞地道:“不过龙哥似乎越来越厉害,我越来越感觉招架不住,
看来该多给你找些人,否则我非死在你手上不可。”

  华云龙低声笑道:“不是死在我手上,是死在……”说着,指了指裤子上撑
起的小「帐篷」。

  环儿和蔡薇薇二女脸羞得通红,蔡薇薇娇嗔道:“龙哥,你不要一大早就挑
逗人家啊,人家现在还浑身酸软呢。”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好了,不逗你们了。薇薇,告诉我「四象化形掌」口
诀吧。”蔡薇薇不忍过拂其意,当下说了。

  那「四象化形掌」共有八式,取义四象八卦,式中含式,相推互衍,变化万
千,华云龙但觉「蚩尤七解」虽然诡异毒辣,锐不可当,却是不及「四象化形掌」
气势磅礴,奥妙绝伦,果然不愧武圣云震的遗传绝学。那「四象化形掌」,口诀
极简,仅不过百字而已,其玄奥之处,不在当年华天虹获得「剑经补遗」之下。

  华云龙边吃边想诀中精义,忽然灵光一闪,手中箸本是挟向一盘鲈鱼的,却
顿在半空中,久久不语。环儿在旁,不禁罗袖掩口,吃吃而笑。蔡薇薇虽觉好笑,
却知这正是他武功突发猛进的时机,瞪了环儿一眼,阻她发笑。忽听华云龙道:
“薇妹,接我一掌。”手中牙箸一放,右掌似屈还伸,中指独挺,霍然一掌攻向
蔡薇薇,正是那招「变动不居」。

  蔡薇薇骇然一震,也回敬一招「变动不居」迎上前去,叫道:“我不信你比
我聪明那麽多。”华云龙这一掌纵然已窥其神髓,怎能与蔡薇薇十年以上苦练相
比。

  只是两掌一接,蔡薇薇却吃了苦头,皓腕如折,娇躯一仰,几乎连人带椅摔
倒。原来蔡薇薇熟知华云龙的功力,故掌中贯足同等功力,不意华云龙功力大增,
一接之下,虽知不妙,却已不及再贯真力。她满面娇嗔,拂袖而起道:“好啊,
你藏私。”却见华云龙一掌之后,又复跌入沈思,但见他剑眉时蹙,忽又开展,
竟不知她在说话。

  蔡薇薇虽恨不得咬他一口,却也不敢误他武功进展,闷然坐下,只听旁边吃
吃连声娇笑。她气无可出,这下可有物件了,目一瞪,怒道:“你笑,有什麽好
笑的?快滚出去,滚的远远的。”

  环儿与琪儿都是与她自幼一起的,对她性情早已熟稔,闻言并不惧怕,道:
“是,姑娘。”

  才到厅口,却听蔡薇薇道:“你回来,急什麽?怕我吃了你?”

  环儿又笑着走回来,蔡薇薇又素手一挥,道:“滚了,我看见你就讨厌。”
环儿噗哧一笑,跑出厅外。

  好半晌,才见华云龙吐出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蔡薇薇欢声道:“龙哥,你参透多少了?”她方才望了华云龙半晌,只感觉
华云龙文采风流,颍悟过人,满心爱意,那怨意早不知那里去了。突觉不能太便
宜华云龙,不待华云龙答话,道:“接招。”素手一扬,又是「变动不居」。

  华云龙朗然一笑,也以「变动不居」一招迎上,道:“来得好。”

  两掌相接,蔡薇薇这次有备,自是纹风不动,她想让华云龙吃些苦头,用足
了八成真力。讵料,两掌一接,华云龙掌上其力怪异无比,竟将她真力旁引,他
是稳若泰山。她惊异万分,道:“龙哥,难道你已经取下「瑶池丹」?功力怎麽
增进如此之多?那真力尤其古怪。”

  华云龙道:“这倒没有。”略整思绪,将刚才华门心法与「无极定衡心法」
并运的效果说来,蔡薇薇代他雀跃不已。华云龙笑道:“薇妹,是祸是福,犹且
难知,假若中虺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则这当说塞翁得马,焉知非祸了。”

  蔡薇薇道:“吠,你少说几句丧气话好不好?”

  两人又谈到酉牌时分,赴梅素若之约的事。华云龙以为既已言明单人赴约,
且他功力大增,谅梅素若已非敌手,就由他一人赴约也罢。蔡薇薇却坚持非二人
同去不可,说是九阴教高手如云,又是不择手段的邪教,群起围攻,华云龙功力
再高,也招架不住。

  争论半天,才决定由华云龙明着赴约,蔡薇薇暗中跟随。这一顿,直吃了大
半个时辰始毕。餐毕,又讨论了一阵「四象化形掌」,华云龙进境之快且不说,
那真力之古怪,更令蔡薇薇惊异不已。问他如何运用,连华云龙自己也不明白,
只觉不由自主的就施展出来了。

  看看申时将尽,红日西斜,两人始动身前往。蔡薇薇虑及暗中跟随,红色实
太夺目,又换上白色衫裙。华云龙佩剑执扇,一副贵公子的模样,那摺扇自家中
携来的,早巳失落,这柄是蔡薇薇赠他的。

  ※※※※※※※※※※※※※※※※※※※※※※※※※※※※※※※※※
※※※※※由金陵世家至锺山西麓,在他脚程之下,顷刻即至。离那座气象宏伟
的宅第犹远,庄门一开,只见那身材矮小的引荐堂主申省三,领了一批九阴教徒,
迎了出来。华云龙反而放慢脚步,摺扇轻摇,走向庄门,那像赴生死之约,倒似
参加知友之宴。待他走近,申省三早已不耐,勉强一抱拳,道:“华公子果是信
人,敝教主有请。”

  龙华云摺扇一收,道:“你家教主何在,为何不亲自迎接?”

  申省三阴笑道:“华公子能否代表令尊?”言下之意,是华云龙不配梅素若
亲自迎接。

  华云龙摺扇一张,扇了两扇,道:“话不是这麽说法……”

  申省三早已不耐,道:“华公子有何见教?”

  华云龙暗笑他太沈不住气了,益发从容,道:“华某与贵教主也算朋友了,
瞧在朋友之情的份上,也该亲身出迎才是,难道如今尊荣,便看不起昔日朋友了?”
他顺口胡谄,用意在牵住庄中人注意,好让蔡薇薇混入。

  申省三冷冷地道:“如此说来,华公子是非教主出迎,不肯入庄?”

  华云龙摇头道:“不然,贵教主如今终究是一教之主了,这架子倒也不可不
摆。”摺扇轻摇,当先走去。

  申省三啼笑皆非,连忙追上,道:“在下带路。”他虽恨华云龙入骨,可是
见他轻袍缓带,摺扇佩剑,那雍容风度,也不由心中暗赞道:“不愧天子剑之子。”

  来至上次所见的美轮美奂、金碧耀煌的敞厅前,却见那美艳如仙的梅素若,
手执鬼头杖,阶下相迎,随后是刑名殿主厉九疑,司理堂主葛天都,传道堂主樊
彤。华云龙见梅素若肯降阶相迎,倒是一怔,据他猜想,梅素若很可能傲不为礼,
企图折辱他一番。心念一转,上前齐额一礼,道:“华云龙拜见来迟,梅教主海
涵则个。”

  梅素若持杖还礼,漠然道:“梅素若有失远迎,华公子海涵一二。”华云龙
见她语声虽冷,却没有什麽杀机,心中暗感困惑,她与昨夜并不相同。

  入厅分宾主坐下,华云龙见厅中仅有一席,那酒菜的丰美不说,盏碟银制,
特别精致,不亚王侯,席边三婢侍立,却是梅素若贴身爱婢小玫、小娟、小苹。
虽日犹未没,而八角宫灯,已燃点着。席中梅素若虽未殷殷劝酒,却也无唇枪舌
剑,火辣辣的情形,变成只闻杯盏碰击声,未闻人语,倒似家人聚食,无话可谈
似的。

  华云龙大感意外,忖道:“我就看你这丫头捣什麽蛋?”沈住气,静以观变。
他自恃百毒不侵,垣然吃喝。

  酒过二巡,菜也上了三道,梅素若忽道:“华公子可是想知江南儒医下落?”

  华云龙心道:“你明知故问。”口中却道:“在下恳请梅教主指示我余伯父
下落。”

  梅素若冷笑道:“你以为本座会说?”

  华云龙暗道:“来了。”含笑道:“在下原未抱有太大希望。”

  梅素若微微一怔,道:“那你来此何为?”

  华云龙不答反问,道:“在下敢问梅教主一句,玄冥教与贵教结为盟友,玄
冥教所作所为,教主果然皆知麽?在下余伯父,玄冥教似是极为重视,教主果然
知道他老人家下落麽?”梅素若冷然一笑,并未作答,龙华云又道:“以在下猜
测,教主恐未必知道。”

  梅素若缓缓地道:“且不问本座知晓与否,你既以为本座未必知道,又何苦
来此?”

  华云龙含笑道:“无他,为一信字而已。”

  梅素若玉面一片讥晒之色,道:“哦,信字对你如此重要?”

  华云龙心中忖道:“这丫头口风好紧,意向莫测,倒不可小看了。”心中暗
筹对策,口中道:“梅教主当知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梅素若轻笑一声,道:“大概华公子还自恃武功高绝罢?”美眸一瞥厉九疑
等四人,道:“不知华公子以为本教在座五人功力怎样?”

  华云龙道:“无一不是绝顶高手。”

  梅素若本来冷若冰霜的玉面,竟然如春风桃李般,绽出了笑容,那份艳麓,
令华云龙目为之眩,只是心中更是警惕大起。但听梅素若道:“不知本座与在席
四位,一起向公子出手,公子逃得了麽?”

  华云龙大感骇然,外表却从容一张摺扇,笑道:“教主真会开玩笑。”要知
这席上人虽少,却等于九阴教精华在此,真要齐向华云龙出手,华云龙自审虽武
功大进,也难幸免。

  梅素若吟吟一笑道:“华公子真以为本座是说着玩的麽?”

  她一反平日冷若冰霜之态,华云龙更惊疑不定,饶他聪明机智,竟也估不出
她葫芦中卖什麽药。俊目一闪,打量了葛天都等四人,见他们都面色冷漠,看不
出什麽联兆。略一沈吟,他淡淡一笑,道:“教主玄机,恕华云龙愚蠢,莫能揣
测。”

  梅素若玉面忽又森冷一片,华云龙以为即欲出手,心如紧弦,巳准备先向她
全力攻击。讵料,梅素若美眸忽一瞥厉九疑,那目光好难领会,善恶难度。厉九
疑忽然长身而起,向梅素若躬身道:“属下现有急事,及待办理,请教主容属下
中途退席。”

  梅素若漠然道:“厉殿主请便。”

  厉九疑居然也朝华云龙拱拱手,道:“厉某无状,华公子恕罪。”

  华云龙连忙起身还礼,道:“厉段主调兵遣将,想必大费心力。”他以为历
九疑必是去率领九阴教徒,防他逃离,故不觉出言讥讪。却见厉九疑淡淡一笑,
退出厅外。华云龙暗暗忖道:“薇妹不知躲在何处?”

  又过片刻,传道堂主樊彤又起身告罪退出,不及一刻,司理堂主葛天都,引
荐堂主申省三陆续告退,厅中除了斟酒的三个小婢,竟只剩华云龙与梅素若二人。
这局势大出华云龙意料之外,饶他聪明颍悟,也不知梅素若究竟存了什麽主意,
只听梅素若银铃般而又冷若冰霜的声音道:“华公子于此有何感觉?”

  华云龙心道:“这丫头真可谓喜怒莫测了。”吟吟一笑,摺扇轻摇,道:
“在下以为这情形非常友好。”摺扇一收,又道:“如能谈谈心,那当然最好,
梅姑娘以为是麽?”他又改口称梅素若为姑娘,俊目注视住她冷艳的花容上,想
看出她的意向如何?

  只见梅素若不羞不恼,若未闻他之所言,顿了良久,方始淡淡地道:“你刚
才在庄外曾说,本座是你朋友,难道你不再与九阴教为敌了?”

  华云龙忖道:“原来她刚才隐身一旁。”沈吟片刻,正色道:“在下有几句
不中听的话,不知梅姑娘可否……”

  小玫侍立于梅素若身后,忽然道:“既然不中听,不必说了,免得我家姑娘
生气。”

  梅素若美眸回瞪她一眼,又面对华云龙道:“你说,本座听着。”

  华云龙淡淡一笑,道:“九阴教如能改邪归正………”

  梅素若不待他说完,冷笑一声,道:“本教那里邪了?何需改正?这且不说,
依你之言,整个武林,分明由你们华家独霸。”

  华云龙剑眉一蹙,道:“梅姑娘此话怎讲?”

  梅素若冷笑道:“侠义道由你们华家为尊,改邪归正,难道还有什麽更好的
解释?”

  华云龙敞声一笑道:“姑娘此言差矣,侠义道的人,以义相交,谁也不在谁
的上面,何来称尊之说?况家父亦无争霸江湖之心。”

  梅素若道:“那好极了,本教就改邪归正,侠义道由本教为首如何?”

  她改称尊为「为首」,华云龙倒也不能否认,微微一笑,肃容道:“如果梅
姑娘真能为苍生造福,则依梅姑娘所言,亦无不可。”

  梅素若冷笑道:“你说的好不轻松,难道你能代表令尊及整个侠义道麽?”

  华云龙淡然一笑,道:“梅姑娘,我华云龙虽是华家子弟,论武功,论名望,
不值一道,论人品,更是轻佻还薄,大为尊长诟病。”

  梅素若玉面一片讥哂之色,道:“你凭什麽如此认定?”

  华云龙淡然道:“人心公则一,私则万殊,在下就凭这一点而已。”他虽淡
淡说来,那浩然之气,却沛然不可御。

  梅素若好似挨了一棒,冷艳的面上,一片茫然,要知她受养于邪教中,那九
阴教主纵是爱她,所谆谆训示的,无非阴谋诡计,至如诚以待人,在九阴教看来,
那根本是狗屁不通,自寻死路的话,那里会教她,只是先天良知,终不可掩,致
令她劳心杂念纷然,一时竟失了主张。

  只觉得华云龙虽有轻佻之态,而光明宏伟的胸襟,依然不损,邪不胜正,她
虽为一教之主,自愧弗如之心,油然兴起,却为了她那孤傲性情,随又芳心暗恼,
心道:“姓华的又有什麽了不起。”定了定神,道:“此事口说无凭,不谈也罢。”

  华云龙暗自皱眉道:“看来这丫头耳濡目染,执迷已深,再难回头了。”想
到终究要与如此绝代红颜,兵戎相见,这可是弥足遗憾的事,不禁深深一叹。

  梅素若见状道:“你长吁短叹,可是怕了?”

  华云龙朗然一笑,道:“华家子弟,还不知畏惧是何物。”顿了一顿,恳然
道:“不管梅姑娘如何?但如今在此厅中,不知可否暂捐前嫌,饮酒清谈?”梅
素若闻言之后,默然半晌,突然将面前银杯,朝华云龙遥遥一举,轻呷一口,重
又放下。

  华云龙忖道:“她口虽不言,这是应允之意了。”也急忙举杯一礼,却一口
饮尽。梅素若道:“小娟,替华公子添酒。”

  小娟应了一声,执壶为他斟满,趁机低低在他耳畔笑道:“上次你想喝一杯
白水都不成,这一次可高兴了吧?不但美酒佳肴,姑娘还亲自陪你。”

  她语声虽低,梅素若功力高强,如何瞒得,玉面一沈,道:“没规矩,想挨
打麽?”

  小娟香舌一吐,连忙住口,华云龙笑道:“令婢聪慧可人,这样子一无隔阂,
有同家人,最好不过。”

  梅素若忽然冷声道:“你此言可是真心话?”

  华云龙暗道:“难道这一句话,又惹起她怒火了?”笑容不改,道:“焉能
有假。”

  梅素若凝目望去,见他面上款然一片,且逞迫切之色,心中暗暗叹道:“我
既承恩师衣钵,此生是无法与华家化敌为友了,唉,我……也罢。”心念一决,
忽然灿然一笑,道:“既然你这般说,则这些丫头们放肆起来,可别怪我没管教
好。”

  她不自称「本座」,显然是撇开了九阴教主身份,仅以自身与华云龙相交,
这一点,华云龙倒是明白。只是他又沈醉于梅素若巧笑之下,除了呆目注视,再
也不知其他。但觉梅素若平日冷若冰霜,这一笑,直如冰山冻解,大地回春,百
花怒放,朝霞耀彩,艳丽不可逼视,与方才那种飘忽的冷笑,那自是不可同日而
语了。梅素若本就明艳绝世,除了蔡薇薇外,天下再无一堪与相较之女,尤其她
素日冷峻,像这种巧笑倩盼的情形,更是绝无仅有,难怪华云龙要目不转睛,生
怕失去了这一番福了,连本拟送入口中的杯酒,也忘了饮下。

  梅素若纹风不动,任他注视,道:“假如我现在向你出手,只怕你死了还做
糊涂鬼。”

  华云龙举杯一饮而尽,笑道:“你可知道,我平日以为死当如何,才切合我
华云龙的性情?”他也将姑娘、在下之称省了。

  梅素若黛眉一蹩,道:“好好的何必谈起这丧气事来了。”

  华云龙心道:“你日前还想取我之命,现在却作此言,真是不可思议。”微
笑不语。

  梅素若见他待答,想了一想,道:“你们男子汉,大丈夫,讲究的是壮烈牺
牲,马革裹尸还,想必是你所望的了?”

  华云龙莞尔一笑,道:“不是,马革裹尸,壮则壮矣,仍不切合我。”

  梅素若笑道:“那是寿终正寝,死于床上?”

  华云龙摇头道:“这又太平淡了。”

  梅素若嗔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懒得猜了。”

  华云龙朗然一笑,其实梅素若已知他是说死在她手中的死法,是他最愿意的。
他们这时言笑宴宴,由厅外看来,厅中一男一女,把盏劝酒,男的貌赛潘安,俊
美无俦,女的容逾西子,娇媚俏丽,分明一对情侣,那似生死仇敌了。

  梅素若的三名婢女,更是心中糊涂,暗道:“姑娘平日对人,都是冷冰冰的,
这华云龙究竟是敌是友,姑娘为什麽对他如此好?是了,看来准是最好的朋友。”

  面对佳人,口饮醇酒,华云龙早已醺醺欲醉,突然,他想起蔡薇薇,忖道:
“薇妹不知躲在那里,见此情形,她会不会不悦?”不觉向厅外望去,但见夜幕
早已悄然下降,厅外昏黑一片,厅中却宫灯辉煌,流苏映彩,假如蔡薇薇就在外
面,很容易见到厅中情形。

  梅素若见他忽然停杯四望,也自按杯,道:“你有什麽急事,这般慌慌张张
的?”

  华云龙随口道:“有一位长辈约我亥时相见,地点就在金陵,时间尚早,还
是饮酒吧。”

  梅素若哦了一声,也不追问,道:“听说令堂当年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

  她意犹未尽地停口,华云龙一怔望去,却见她似是极少饮酒,开席迄今,也
不过喝了两三杯,虽功力深厚,却也莲脸生晕,倍添艳色,华云龙暗暗想道:
“而今这般融洽,片刻后又需翻脸动手,唉,这未免……”心头一烦,仰面尽杯,
小娟连忙替他注满了酒,他抛去思虑又道:“家母常言,女子重在德行,至于容
貌,乃其余事,不足斤斤计较。”

  梅素若莞尔一笑,道:“令堂当年至情至性的事迹,我是敬慕已久。”其实,
白氏夫人而今虽温良有加,当年未遇华天虹前,乖张狠辣,恋上华天虹后,始行
改去,此事华云龙不太清楚,梅素若却是明白,只是此时此境,她当然不会对华
云龙之言,加以批驳。顿了一顿,又道:“你身畔那位蔡家妹妹,德行自是胜我
百倍,论容貌,也是胜我多多。”

  小苹因方才小玫、小娟都曾开口,也不甘寂寞,道:“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
哪家丫头,敢与姑娘比?”

  华云龙见梅素若玉面一沈,似将喝斥,他对这几名灵慧小婢,也异常喜爱,
忙道:“你不是曾说像家人般相处,则她们所说,我不见怪,也就是了。”

  梅素若面容一松,道:“唉,我自幼孤僻,并无朋友,稍可相语的,只有这
几个丫头,以致养成她们没规矩的样子,你可别见笑才好。”她此刻真的将华云
龙视做知心之友,否则以她孤傲性情,如何肯说这等话。

  华云龙心忖:“她以真心待我,我却犹留三分,岂不可愧?”想要劝慰两句,
梅素若又抢先道:“你也不必劝,你所劝的,我未必能采纳,也未必喜欢。”悠
然一叹,玉容大有凄然之色。

  华云龙知道相劝无益,心念一转,执杯笑道:“空谷幽兰,独吐芬芳,本即
不见赏于世人。”

  他这几句话深得梅素若之心,梅素若芳心甚悦,微微一笑,道:“你很会说
话。”

  华云龙笑道:“你不骂我讨好卖乖,佻薄可恶了?”谈笑中,不觉戍时已过
四刻,华云龙念起元清大师之约,不觉望了望天色,要告辞,却觉得盛会难再,
竟略一疑迟。

  梅素若见状花容一黯,道:“唉,你要走了,此后相见,就要以死相拼了。”
华云龙本即多情种子,闻言黯然,口齿启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梅素若又道:“你不必对我手下留情,我也决不会放过半分杀你之机,到那
时候,你不要怨我无情。”

  小苹插言道:“姑娘,说得好好的,怎麽又杀呀拼呀的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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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下

  华云龙心道:“要我手下绝情,这可是万分难办的事。”站起身来,拱了拱
手,道:“我……但觉无话可说。”语音一顿,道:“希望下次相遇,仍如今夜
……”

  梅素若忽然变色,截口说:“你别作梦。”罗袖一拂,立起娇躯,竟不再说
半句,已执着鬼头杖,转身向厅后行去。

  就在这瞬间,华云龙已见到她美眸之中,泪光浮动,知她是为了个性高傲,
不欲让自己见到她伤心之态,故拂袖而去。其实他虽自深谙少女之心,可是少女
心,海底针,他终未能把握住梅素若瞬息万变的少女之心,扭转乾坤,化敌为友,
致令她变色而去。

  忽听小玫叫道:“姑娘。”追了过去。

  小苹却愤愤将酒壶向上重重一放,道:“哼,白侍候你半天,却将我们姑娘
气成这样。”也跑向厅后。

  华云龙方自苦笑,只听小娟在背后道:“华公子,你留在厅中,与我家姑娘
再见,就不算下次,岂不即可不必为敌了?”

  华云龙心忖:“这丫头言虽天真,倒是一片好心。”转过身子,道:“我还
有事要办,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啊。”

  小娟抿一抿嘴,道:“您不会办完事回来麽?”华云龙哑然失笑,伸手摸摸
她秀发,大踏步走出敞厅。小娟怔了一怔,想追下去,倏又止步,改奔厅后屏门。

  ※※※※※※※※※※※※※※※※※※※※※※※※※※※※※※※※※
※※※※※且说华云龙走出敞厅,一路上虽见九阴教徒,却未拦阻,他心中暗诧,
难道今夜就让他安安稳稳出庄。他心中警惕,却取出摺扇,大摇大摆地走,倒似
在家中一般,好不潇洒自在。将至庄门,却见那身形瘦长的樊彤与顶门微秃的厉
九疑,率了十来名九阴教徒,守在门旁,不由暗哼一声,忖道:“今晚看来非经
一场激战,怕不能走了。”但觉这一战已虽不惧,却也可虑,尤其蔡薇薇迄未传
音通知,与约定不符,未免令他诧异。

  转念间,距厉九疑等已不足三丈,只听厉九疑道:“华云龙,若非本教主传
令,放你一马,免得人言本教家中欺人,嘿嘿,本殿主定让你今夜来得去不得。”

  华云龙暗道:“她言虽如此,明是暗存呵护之意,九阴教的人个个心机深沈,
理当皆知,不知有何感想?我虽不必要她如此,其情却是可感。”也不知是惊是
喜,一时不由愣住。

  只听樊彤嘿嘿两声,道:“小子,今晚便宜你了,还不快滚。”

  华云龙明知他们心怀不忿,格于梅素若之令,故欲激他先行出手,推卸责任,
无奈本已心烦,竟怒火上升,冷然一晒,道:“要打就打,罗嗦什麽?”摺扇入
怀,龙行虎步,欺身上前。

  厉九疑见他目中无人之态,怒哼一声,右掌抡起,就待劈出,忽又忍住,道
:“华家小子,动手之责,可由你负。”

  华云龙喝道:“罗嗦。”霍然一掌,已拍向樊彤胸前。原来他机警绝伦,见
樊彤目光一转,猜他欲出手偷袭,故先下手为强。

  樊彤惊怒交迸,狞声道:“好小子。”一式「推山填海」硬接上去。显然,
他是想仗着近一甲子的功力,华云龙必是不敌,故硬接硬架。却见华云龙不避不
闪,迎了上来,心中方喜得计,岂料两掌一接,但觉对方掌力一吞一吐,掌势一
滑,几乎带动身子,总算功力深厚,真气一沈,已然稳住,不禁脱口道:“小子
邪门。”

  华云龙冷然道:“少见多怪。”口中说着,手下却趁势连出「困兽之斗」,
掌掌如巨斧开山,追得樊彤连连倒退,除了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再难攻出一招。

  厉九疑一旁暗道:“这小子看来不过十七八岁,就有这等功力,更难得机警
已极,不趁今夜收拾下来,日后又是一大祸胎。”

  再想起梅素若对华云龙之景,他杀机更炽,觉得不毙了华云龙,绝了梅素若
念头,只怕九阴教就要生生断送了,正欲出手,忽听华云龙激斗中道:“厉殿主
如有兴趣,不妨也上来玩玩。”

  两人对博,劲风激荡,逼得四周九阴教徒纷纷散开,樊彤连退八九步,已出
庄门。高手相战,何能分心,华云龙一开口,立于樊彤可乘之机,他「乱正行迷
踪遁法」神妙无穷,连踏三步,已脱华云龙掌力范围,冷冷一哼,反扑过去,连
连八掌。

  华云龙凝立如山,左封右架,未退半步,蓦地一招「变动不居」,击了过去。
这一招玄奥威盛,锐不可当,樊彤心惊之下,迅展「乱五行迷踪遁法」,险险闪
开。但见华云龙并未追击,哈哈一笑,道:“九阴教传道堂主,不过尔尔,华某
失陪了。”身形一掠,倏忽之间,已在十丈之外。

  他们这一场对搏,早已出庄,谁也料不到他方占上风,却暴然退走,连厉九
疑都不及拦阻,遑论其他。樊彤怒发如狂,追上前去,厉吼道:“华家小子,有
种的别走。”

  忽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冷然道:“樊堂主。”

  樊彤心头一震,驻足回身,却见梅素若玉面充满怒色,手拄钢杖,站在庄院
门口,厉九疑却满脸惶然,侍立身后,暗道不妙,忙躬身道:“属下在。”

  梅素若美艳如仙的面庞上,突然盖上了一层万载玄冰,道:“樊堂主,家师
虽传位与我,本座却自知年轻识浅,功力薄弱,此不上诸位……”倏然顿住,目
挟霜刀,森然盯住樊彤。

  樊彤冷汗一暴,躬身道:“属下知罪,请教主降罚。”

  厉九疑心中暗暗忖道:“我若正言相劝,她怒火正炽,必同火上添油,不如
这般。”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朝梅素若躬身道:“教主初登大位,而属下与樊
堂主即敢阳奉阴违,不严加惩处,何能以戒来兹?”

  此话一出,梅素若反而面容消霁,道:“本座亦知厉殿主与樊堂主均是为本
教着想。”一言至此,星眸一扫二人,见他两人皆是惶然低首,略一吟哦,又道
:“不过本座并非忘恩负义之辈,你们大可放心。”

  厉九疑与樊彤齐惶然道:“教主言重了。”

  梅素若道:“这番违命之罪,暂且寄下,你们戴罪立功,勉力为是。”语罢
素袖一拂,迳入庄中。

  厉九疑与樊彤,相视苦笑,也随后入庄。

  ※※※※※※※※※※※※※※※※※※※※※※※※※※※※※※※※※
※※※※※再说华云龙疾驰向南,忽听蔡薇薇的声音道:“龙哥。”

  华云龙方一停步,香风吹来,蔡薇薇已飘落身畔,道:“时已不早,与尊长
相会,岂可晚至?我们边走边谈吧。”

  华云龙道:“薇妹说得是。”又举步若飞,驰向南方。他虽至金陵不久,也
知雨花台在府南聚宝门外。

  蔡薇薇不疾不徐,与他并肩而奔,道:“龙哥,我见你与梅素若谈得高兴,
所以没有按照约定,以练气成丝,传音入密,告诉你我存身之处。”

  华云龙听她纯真一片,毫无不悦嫉妒,心中暗感到:“薇妹如此善良,我宁
可死上千遍,也不能伤了她的心。”心中想着,口中却道:“你藏在哪里?”

  蔡薇薇道:“就在厅外五丈远的花丛中啊。”嫣然一笑,又道:“梅素若口
中虽说容貌不如我,哼,其实她心中一定自命天下第一美人。”

  华云龙听她语气中也有较量之意,莞尔一笑,道:“理她则甚?”

  蔡薇薇默了一默,道:“龙哥,你下次与她相见,真要为生死大敌麽?”

  华云龙正为此事烦心,闻言佯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蔡薇薇道:“这件事应该及早拿定主意。”

  华云龙不欲多谈此事,撇开道:“我自有道理,你大可宽心。前面就是聚宝
山,我们快上。”

  两人何等轻功,虽未尽展,已快逾追风。循着城墙跑,时在夜深城闭,除了
秦淮花舫,笙歌犹传外,未见行人。今夜月色甚佳,上了雨花台,已见元清大师
灰衣布衲飘飘,盘膝坐在峰顶。华云龙见他宝相庄严之态,不禁下拜道:“晚辈
迟至,公公恕罪。”

  蔡薇薇却奔上,喊道:“公公。”扑入他怀中。

  元清大师修为已入神化,岂不知两人已至,但直至此刻,始慈目缓睁,道:
“龙儿不必多礼。”忽然一怔,沈声道:“龙儿,你吃了什麽?因何印堂神色,
大异晨时。”

  华云龙暗赞他神目如电,起身将情形说了,元清大师又按脉细查,便闭目不
语。蔡薇薇侯了片刻,见元清大师仍一语不发,推了他肩膀一下,娇声问道:
“公公,怎麽了?”

  元清大师睁开双目,微微一叹,道:“你这情形,倒有几分象「无极定衡心
法」最高之境,正逆合运,生生不息……”

  蔡薇薇欢声道:“那好极啦。”

  元清大师摇一摇头,道:“不过老衲却可断言非是「无极定衡心法」最高之
境,唉,是祸是福,连老衲也难断定。”。

  蔡薇薇大感失望,元清大师沈吟有顷,忽对蔡薇薇道:“薇儿守护一旁,待
我再查一遍。”蔡薇薇知元清大师想用真气搜脉,这可是异常危险的事,一个不
巧,两人俱有走火入魔的厄运,忙应了一声,走出二丈,运功戒备。

  元清大师面庞向华云龙,道:“龙儿,你背我盘坐行运功。”华云龙应了一
声,依嘱盘膝坐下。蔡薇薇虽四外严戒,却是不时望向他们。

  元清大师掌按上华云龙「百会穴」,一掌按上「命门穴」,垂廉塞兑。半晌,
华云龙忽面呈痛苦之色,汗下如雨。蔡薇薇芳心几乎跳出口腔,运功之时,理当
面呈安详,如此情形,除非是走火入魔或散功之前,始会呈露。

  忽听元清大师道:“龙儿,不要运功抗拒,顺其自然。”又过片刻,元清大
师忽然收掌,取出一只余瓶,对华云龙道:“服下一粒,运功调息。”

  华云龙一瞥之下,已见瓶高四寸,镌有「小瑶池」三字,他知必是「瑶池丹」,
忖道:“金陵世家的至宝,昌义兄未服,我岂能服?而且我也不需要用力增加内
力。”对元清大师道:“大师,目前此丹对我来说,已非必要,不如留着救人有
意义得多?”

  元清大师微微一叹,接道:“曾祖他老人家说,灵丹是用以济世,希望这「
瑶池丹」有朝一日,救上千百人性命,惭愧的是,三百年来,所用八颗,五颗是
金陵世家用去,其他三颗,所施惠者,也是多少与金陵世家有关的人。”他言语
至此,两人均知其意了,分明是同意华云龙所言。蔡薇薇一心只在华云龙身上,
大不以为然,只是元清大师陈义正大,却也不敢争论。

  华云龙站起身子,将玉瓶递回元清大师,元清大师摇一摇头,道:“你收着,
留着救人,老衲疏懒成性,不欲再动。”

  华云龙也不多说,纳入怀中,忽触那根碧玉书签,心头一动,取出奉上,道
:“这根书签上有些掌式武功,可否请老公公鉴定?”

  蔡薇薇也「啊」了一声,取出那由陈明达身上搜出的玉瓶,送了过去,道:
“这件东西也请公会看看。”

  元清大师一并接过,先对那根上雕「九曲宫经斋」的书签,执于面前,那签
上字,纵小逾蝇头,凭他功力,无殊磐石,略一浏览,耸然动容,道:“九曲神
君,不愧天纵之才,也唯有他那诡异性情,创得出这等诡谲武功。”将碧玉书签
递还华云龙,道:“上面武功,虽漫无体系,凭你聪明,不难理出头绪,这套武
功虽与你家武功路子大异,可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妨采撷精华,融会贯通。”

  华云龙诺诺连声,收回怀中,却见元清大师又拔开瓶塞,将瓶口凑近鼻端,
蓦地面色一变,盖起瓶塞,连道:“好厉害,好厉害。”

  蔡薇薇急声道:“公公,有大碍麽?”

  元清大师长长吸了一口长气,面色回转,将头一摇,道:“还好,不知瓶中
乳汁究是何物,一嗅之下,连老衲也略感昏眩,你们由何得来?”

  蔡薇薇骇然道:“连公公也觉不适,幸而得手之时,未曾开启,否则怕不晕
倒当场。”

  华云龙道:“此物本属余伯父的。”

  元清大师讶然道:“余尚德这孩子因何存此恶物?你仔细说来。”

  蔡薇薇抢着道:“我来说。”急急将获得经过说出,顺便连荒谷夜战,也细
细叙述,叙完又道:“薇儿猜这瓶中之物,必是与「四目天娱」、「三足碧蜍」
合药用的。”

  元清大师静静听她说完,将玉瓶递与华云龙,道:“老衲于药物一道,并未
深究,令堂身为九毒仙姬衣钵传人,还是由你转交令堂,加以鉴定。”

  华云龙点头收下,忽觉元清大师倏然住口,凝目望去,见他眉头一蹙,竟苦
苦思索起来。只听蔡薇薇讶然道:“公公……”他连忙一拉蔡薇薇,低声道:
“别吵,公公一定想起什麽要事,需要即刻解决。”蔡薇薇抿一抿嘴,不再说话。

  寂然片刻,元清大师突然双目一张,神光斗射,那光芒连天上星月,也似蓦
然一黯,功力之高,已臻不可思议,两人也不由一惊,却听元清大师肃然道:
“龙儿,老衲筹得一计,对你可增益功力,只是此法甚险,略有差错,必致身死,
你意下如何?”

  华云龙见元清大师面容肃穆,隐有沈重之色,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即元清大
师,亦无十分把握,他稳健秉自天生,貌虽轻佻,岂是贪小失大之徒,便欲开口
辞谢。忽然,心头一动,暗道:“不对啊,这位前辈何等人物,纵然亟思造就后
辈,也断然不至出此下策,此中必有讲究,恐怕因说出,徒扰人心,宣不宜之于
口。”就这一忽,他已转了百十个念头,目光一抬,肃然道:“晚辈已然决定…
…”

  元清大师截口道:“欲速则不达,见小则忘大,你多想想。”

  蔡薇薇娇躯忽然偎入华云龙怀中道:“龙哥,公公既说此言,你就不必冒此
大险了。”

  华云龙伸手一摸她如云秀发,道:“薇妹,我的决定,你信任与否?”

  蔡薇薇螓首一点,华云龙微微一笑,道:“那就好。”转面向元清大师,道
:“龙儿有劳公公了。”

  元清大师暗暗叹道:“这孩子果然敏慧,竟让他猜出几分。”点一点头,蔼
然道:“此举虽有凶险,老衲却有八分把握,你不必挂怀,那是最好。”

  华云龙笑道:“公公宽心,龙儿自信这等胸襟还有。”

  元清大师四方一扫,道:“此地一无遮蔽,不宜施术,最好寻一深洞。”

  蔡薇薇本待劝阻,旋又想道:“反正他有不幸,我也陪他,劝既不能,不如
缄默。”一念及此,芳心竟是大感爽然,不觉之中,情根已深种如斯,见状道:
“薇儿以前常来此地拣彩石,熟的很,这附近有五六丈深石洞,乾燥洁净,可以
麽?”

  元清大师点头道:“虽小了些,也将就用了。”话声中,立起身子。

  蔡薇薇道:“薇儿带路。”抢先走下峰顶。

  ※※※※※※※※※※※※※※※※※※※※※※※※※※※※※※※※※
※※※※※那山洞位于山腰,上垂峭壁,藤萝深覆,洞前有若平台,十余丈外却
是一片疏落竹林,洞虽不深,却也宽敞、平坦。这等距离,在三人说来,真是举
足即至。入洞之后,元清大师即令蔡薇薇守在洞口,再命华云龙盘膝坐下,他自
己却立于华云龙身后。

  蔡薇薇朝洞外站立,螓首一转,却将一双清澈有若秋水的目光,紧紧盯着两
人。洞中虽暗,如何难得倒她。但见元清大师立身运功,半晌,忽出指连点华云
龙「膈俞」、「肝俞」、「脾俞」诸穴,然后掌心按住华云龙「天柱穴」。这几
处穴道,都属于「足太阳膀胱经」。

  蔡薇薇但见华云龙刚才雨花台上,面呈痛苦,身子略有颤抖,心悬不已。转
念间,只见元清大师忽然收手,后退半步,知道又将施展下一步手法,正欲看下
去,突闻洞外传来衣袂飘风之声,听声音,分明是一流高手施展轻功宾士,且来
势竟向此洞而来。

  她急转转目望去,却见月光下,一道人影,若风驰电掣,由树梢奔来,距此
不足五丈,不禁脱口喝道:“站住。”喝声出口,追悔不叠,原来她在仓卒之下,
竟未瞧出那灰影之势,分明仅是路过,自己这一喝,岂不自露位置,又结怨家?

  只见那灰影闻声之后,略为一顿,身形一闪,巳纵落洞前丈余,两道冷电般
目光,似欲透过覆洞藤萝。灰影一顿之际,蔡薇薇已见是一位挽道髻,手执拂尘,
身穿灰布身形道袍,容貌清丽的中年道姑。她知这小洞决瞒不过这等高手,况又
出声。仓猝中,星目一瞥华云龙,却见元清大师已然盘坐地上,右掌压在他亵衣
「灵台穴」上。

  她不假思索,碧萝拂处,穿身而出。灰袍道姑先头闻娇喝之声,脆若银铃,
已知是位姑娘,却不料艳丽如此,月光下,蔡薇薇罗袂飘飘,美若嫦娥谪凡,不
禁微「噫」一声,心念一转,暗道:“难道是她?”手中拂尘一指,道:“你姓
蔡?”

  蔡薇薇本欲出面道歉,打发对方走路,朱唇方启,却听灰袍道姑已喊出自己
姓来,也「噫」了一声奇道:“这位仙姑,你怎麽知道的?”

  灰袍道姑所测不错,心中忖道:“这丫头果然明媚绝世,玉儿确不如她。”
漠然一笑,道:“华姓那小子为何不出来?”

  蔡薇薇听她语气不善,戒心大起,道:“他不在此。”她生平从未撒过一次
谎,话一出口,白玉般的脸上,早是羞红一片。

  灰袍道姑何许人也,一眼之下已自了然,冷声道:“华云龙在炼功麽?”

  蔡薇薇芳心一震,暗道:“好厉害。”楞了一楞,道:“你是谁?”

  灰袍道姑仰天厉笑一声,并不答话,拂尘一挥,笼天盖地,当头罩下,那拂
尘上的数百根马尾散开来,根根袭向蔡薇薇要穴。原来灰袍道姑愈看愈觉蔡薇薇
娇艳,那杀机竟也掩抑不住,愈来愈炽,故遂尔出手。蔡薇薇冷不防她骤然出手,
惊怒交迸,怒声道:“你是什麽意思。”莲步倒踩,娇躯如行云流水,一退倏进,
一掌反击回去竟未防灰袍道姑乘机冲入洞中。

  灰袍道姑心中虽惊,冷然一哂,拂尘倏转,刷的一声,卷向敌人手腕,左袖
一拂,暗劲陡涌,袭向蔡薇薇胸口。蔡薇薇暗道:“这道姑出招换式,无不见迅
速神奥,自是当世第一流身手,是玄冥教的人麽?”心中想着,左掌斜挥,已破
去来劲,右手并指如戟,欺身向前,戳向灰袍道姑的「将台穴」。

  灰袍道姑见她毫不退让,处处抢攻,心中暗骂:“小丫头好波辣。”却也想
到华云龙必是炼功正紧,故而如此,倒也怕惊扰了他,转念下,身形飘退二丈。
蔡薇薇见她退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蹑迹而上,连出七掌。

  灰袍道姑勃然大怒,冷声道:“丫头敢尔。”身形一闪,避开锐锋,右手拂
尘一张,迳袭敌面,拂尘玉柄,倒戳蔡薇薇「章门穴」。两人出手均疾若闪电,
刹那间,二十余招已过。那灰袍道姑招式奇诡,专走偏锋,决不与敌硬拚,只是
招招均袭向敌人重穴,挨上一记,不死也得重伤。

  两人均惧干扰了华云龙,故闷声相搏,一时除了劲风猎猎,带动枝叶沙沙,
无他声且愈斗离洞口愈远,此际,已离开十丈之远。蔡薇薇渐感不耐,想道:
“这道姑功力高强,如此要缠战几时,离洞过远,也非所宜。”思忖及此,双掌
一左一右,施出「日月相推」,瞬转「稿仑虚屈」。

  灰袍道姑心头暗骇道:“武林中何来如此掌法?”但见她这两招,外观平淡,
其实一旋一按,圆通浑粹,蕴八卦太极之势,藏天地运行之机。不敢硬接,身形
一飘,转至蔡薇薇侧方丈余。

  蔡薇薇大感意外,忖道:“她这身法飘逸迅速,比之「移形换位」,似犹胜
二分,不在九阴教「乱五行迷仙遁法」之下。”

  只听灰袍道姑冷冷说道:“好掌法,好功力,只是贫道还想领教。”语声中,
拂交左手,碧光一闪,右手已握住一柄碧绿晶莹的玉钩。她纵横天下,还没有被
人连番逼退过,心中早是杀机大盛,欲待一拚。

  蔡薇薇并未见过阮红玉,但却听华云龙说过阮红玉的事情,知道阮红玉号称
「玉钩娘子」,不由暗道:“江湖中用玉钩的极为罕见,不知她与阮姊姊有何关
系?”心念转动,娇声问道:“阮红玉姊姊与前辈……”

  灰袍道姑截口道:“少废话。”一式「天光云影」,碧霞漫天,玉钩挟着啸
啸风声,罗网一般罩了下去,左手拂尘一挥,转袭敌腰。她一钩一拂,两面夹攻,
刚柔互济,势若雷霆,威力大增。

  蔡薇薇怒气一涌,芳心暗道:“她置若罔闻,显是与阮姊姊无关了。”

  忽然,灰袍道姑收招后退,漫天碧霞,消散无踪。蔡薇薇方自一怔,又见碧
光一闪,那灰袍道姑玉钩脱手,势若惊雷,掷向洞口,冷然喝道:“端木世良,
站住。”

  蔡薇薇不顾大敌在前,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红脸白髯的老者,正悄然欺向洞
口。玉钩电掣,闪击那老者亵衣,红脸老者万般无奈,斜身一闪,躲将开来,玉
钩却「呛」地击中洞口旁石墙,冒出一串火花,呛啷落地。蔡薇薇又惊又怒,她
功力虽高,一来经验太少,未料有人偷袭,二来背对洞口,那老者功力甚高,竟
瞒住她耳目,仓猝之中,无暇思索灰袍道姑因何突然助己,闪电般扑上前去,素
手一扬,巳用上十二成功力。

  红脸老者犹欲加速入洞,倏感一股重愈山岳的无形劲气撞来,暗暗惊道:
“小丫头真有此功力?”身形暴闪,掠出八尺。他年老成精,掠出之际乌光打闪,
已撤出一对细若竹筷,长达二尺的点穴笔,转身护住门户。但他这份心是白担了,
倩影一闪,蔡薇薇纵落洞口。

  只听灰袍道姑冷声嗤道:“端木世良,你半生英名,是如此得来的?”

  端木世良老奸巨猾,也不由老脸一热,本已红脸,倒瞧不出来,微微一笑,
道:“老夫本无英名,何来得失?”顿了一顿,沈声道:“你是想与本教为敌?”

  灰袍道姑拂尘一摆,姗姗走来,漠然道:“你不要拿玄冥教吓人,就算惹上
你这位总坛坛主,你待怎地?”

  端木世良嘿嘿乾笑两声,道:“也罢,想来你是自恃功力。”

  忽听蔡薇薇喊道:“前辈,你的玉钩。”皓腕一抬,玉钩已飞向灰袍道姑。
蔡薇薇冰雪聪明,已猜出灰袍道姑十之八九即阮红玉之师,虽不明她猛下辣手之
故,却已视之若友,故拾钩抛还。她匆匆一瞥墨漆一团的洞中,已见华云龙与元
清大师俱安详一片,静座运功,未被干扰,芳心一宽,纤指一指端木世良,娇叱
道:“你这老家夥,鬼鬼崇崇,想干什麽?讲。”

  端木世良闯荡江湖数十年,还未被人如此喝叱,怒涌如山,暗暗骂道:“臭
丫头。”却是进既不可,退又难堪。

  忽听穿枝拂草之声传来,两名紫衣大汉走出竹林,奔向端木世良,端木世良
心头一动,顿时得计,朝那两名紫衣大汉一比手势。那两名紫衣大汉本因端木世
良意欲偷袭,怕他们露出声息,故奉命藏于竹林,眼下见端木世良已发觉,自是
立刻奔出。端木世良手势打出,其中一个紫衣大汉立由囊中取出一枚特制信炮,
抖手朝一块石头掷去。

  灰袍道姑接钩在手,见状骂道:“端木老儿,打不过人家,讨救兵麽?”

  不及拦阻,「嗤」的一声,一溜红光直冲霄云,随即「啪」的一响,天空爆
出一大片灿烂金星,排成「玄冥」二字,缓缓飘堕,良久始灭。霎时,远处天空
纷纷爆起金星,竟有六七处左右。灰袍道姑俱然一惊,暗道:“玄冥教群聚金陵,
是有大事要办?”

  忽听蔡薇薇道:“前辈,他是玄冥教总坛坛主麽?”

  灰袍道姑转目望去,却见她一双清澈如水的明眸,望着自己,玉面一片焦急,
一点芥蒂不存,心中暗暗忖道:“如此容貌,如此功力,玉儿万万不及。”饶她
个性坚毅,一时间也大感气馁。

  只听端木世良狞笑道:“小丫头,总要叫你见识端木老爷手段。”

  蔡薇薇黛眉一扬,心道:“公公替龙哥施术,也不知需时多久,那道姑来意
莫测,不先下手,待玄冥教徒麇集,悔之已晚。”思忖及此,登时慈心收起,娇
叱一声,道:“接招。”霍然一掌,拍了过去。

  端木世良双眉一挑,道:“来得好。”

  双腕一振,右手点穴笔疾挑敌人腕脉,左手点穴笔,幻出七八根,连点她左
胁诸大穴,辛辣疾狠,火候老到且不说,那尖端劲风,震耳刮肤,功力之深,可
见一斑。展眉间,两人便已激斗起来。忽闻灰袍道姑冷然晒道:“端木世良,枉
你身为前辈,竟以点穴笔对一个空手小姑娘。”她意在扰乱端木世良的心神,字
字以真力送出,透过尖锐笔啸,入他耳中。

  端木世良虽知其意,仍不免暗暗切齿道:“臭道姑,现在由你一旁说风凉话,
有朝一日……”

  他先时犹仗手中点穴笔,有攻有守,此刻心头震怒,笔势略偏半分。高手互
搏,招招式式皆当毫厘不爽,虽仅半分,实已是大大破绽,况蔡薇薇功力较他为
高。但听蔡薇薇冷然一晒,身形一转,纤掌划了半个圆弧,好不飘忽虚幻,倏忽
之间,已欺近端木世良身旁三尺,斜劈敌腰。

  端木世良冷汗一炸,总算他身经百战,搏斗经验丰富之极,临危不乱,侧身
急窜,在千钧一发中躲开要害。饶是如此,左肩依然中了一掌,「卜」的一响,
踉跄退出七步,乌光一闪,左手点穴笔已飞出三丈,肩骨怕不已碎成十余块。

  蔡薇薇见他居然逃过这「四象化形掌」第五招「二用无位」,也不由佩服他
功力高强,不忍再行出手,收招玉立,道:“你速速回去……”

  忽听灰袍道姑峻声道:“蔡家丫头,除恶务尽,客气什麽?”

  蔡薇薇向灰袍道姑道:“前辈,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灰袍道姑晒然道:“你慈悲,我来。”拂尘一扫之际,身形随之前进二丈,
袭向端木世良胸口。

  端木世良怒极反笑,道:“贱婢,你乘人之危。”虽余一臂,无奈左肩新碎,
纵暗提真气,压住翻腾血气,却是难以动手,只有勉强挥动仅余一支的点穴笔,
扶伤力战。

  灰袍道姑一边抢攻,一边冷然道:“贫道这是邯郸学步,比之贵教,差之不
知凡几。”

  蔡薇薇退回洞口,忖道:“这位道姑嫉恶如仇,可惜不知法号,她是否阮姊
姊之师?”

  展眼间,端木世良已险象环生,发发可危。旁边两名紫衣大汉见状,一打眼
色,突然拔剑,双双扑向灰袍道姑身后。蔡薇薇黛眉一挑,方待出手。却见激战
中灰袍道姑冷声叱道:“找死。”左手一扬,二缕乌光电闪而出,两名紫衣大汉
惨叫一声,抛剑扑地倒下,在这一瞬,蔡薇薇已见他们眉心间各插一枚蓝汪汪淬
毒金针。

  蔡薇薇不禁黛眉紧蹙,觉得玄冥教徒,固然死不足惜,灰袍道姑也太狠了。
端木世良却趁灰袍道姑出手空隙,放弃守势,一笔点向她「京门」重穴。灰袍道
姑虽能拂中端木世良左臂,自己也得陪上一笔,她胜券在握,如何肯干,身形一
倾,避开铁笔,却也拂了一空。灰袍道姑勃然大怒,顿又掣出碧玉钩,道:“可
惜啊,玄冥教总坛坛主,无声无息,死于聚宝山。”

  端木世良心焦如焚,暗道:“信炮已出偌久,因何无人赶来?”他不愧总坛
坛主身份,虽危不乱,也不做遁逃打算,声色不动,道:“只伯没有那麽容易。”

  灰袍道始冷冷一哼,幌身扑上,钩拂交击,势不可当。端木世良已知迟早必
败,但盼拖一刻,是一刻,以待援手,凝神挥笔,背水一战。这一来,灰袍道姑
虽稳占上风,却也难在三招两式中拾夺对方。

  蔡薇薇看了一看,已知灰袍道姑,百招之内,必可击毙端木世良,想起洞中
的元清大师及华云龙,立刻拂开碧藤,奔了进去。洞深二丈,并无曲折,她其实
根本不必入洞,已可清楚。她悄悄走至两人身畔,垂目打量,见华云龙面色安详,
无论如何,找不出半丝不适之容,芳心不胜欣慰。

  却见元清大师右掌,依旧按住华云龙「灵台」穴,蔡薇薇柳眉微颦,忖道:
“玄冥教的人即将群至,我一人双拳难敌四手,这洞又太浅,些微声息,即可传
入,于洞口迎敌,也不适宜,离开洞口,更是不可,这……”左思右想,竟是愈
感彷徨无策。

  忽见元清大师双目一启,在黑暗中,宛如打了个闪电,她喜得想打跌,正欲
启齿,洞中已闻元清大师细若蚊蝇的声音道:“龙儿用功正紧,不可喧哗,可用
传音入密或心语传声,略谈片刻。”语音一顿,问道:“外面何人搏斗?”

  蔡薇薇急以传音入秘道:“是一位不知其号的道姑与玄冥教总坛坛主端木世
良在斗,那道姑薇儿猜她是阮……”见元清大师单掌一直按住华云龙亵衣,问道
:“怎麽,还未好麽?”

  元清大师点了点头,以佛门心语传声道:“只怕要到拂晓。”

  蔡薇薇尚拟再问,忽听洞外传来一个沈闷的声音道:“端木大坛主,今夜怎
麽吃瘪了?可要我兄弟相助一臂?”

  蔡薇薇闻言一怔,暗道:“谁来了?好似非玄冥教下,听口气非友是敌。”

  只听端木世良冷然道:“令狐老儿,你少风凉了,三教同盟,早有明言,幸
灾乐祸,你是想自取其亡?”

  先头那沈闷的声音嘿嘿一笑,道:“老二你说如何?”

  又听另一乾涩的声音道:“端木老儿所言,倒也有三分道理。”

  蔡薇薇心中暗震,想道:“三教联盟,那是玄冥教、九阴教、魔教了,龙哥
以荡魔为志,这是更为棘手了,不过瞧这光景,并非融洽无间。”

  忽听拂尘玉钩之声大盛,令狐祺哈哈一笑,道:“老二,再不出手,端木大
坛主只怕今夜就得归位了。”话声甫落,一阵衣襟带风之声,随着淩厉的指掌风
响传来。

  蔡薇薇听出令狐兄弟是并肩出手,芳心一震,她当令狐祺一开口,已听出功
力奇高,灰袍道姑以一对一,也未必是敌手,两人齐上,更无幸理。只听灰袍道
姑怒声道:“姓令狐的,你们有脸皮没有?”

  令狐佑哈哈一笑,道:“谁不知道我兄弟遇敌同上,千军万马也是如此。”

  灰袍道姑心头大怒,万般无奈,高声喊道:“蔡家丫头,你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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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蔡薇薇匆匆一瞥,元清大师又合上双目,幌身掠出,已见灰袍道姑在两名身
材高瘦,穿着及膝黄褂,腰系银龙的老者围攻下,已是险象环生,端木世良退身
林边,喘息不已,她娇声喝道:“好不要脸。”娇躯一掠,掌随身出,叩向令狐
祺天庭。

  高手相斗,眼观六面,耳听八方,令狐兄弟早见一位美艳若仙的姑娘出洞。
但对她那闪电般的轻功,也是一惊,令狐祺反手一掌,硬架上去,两掌一接,蔡
薇薇身形一滞,令狐祺却倒退一步,心惊之极,凝目一望蔡薇薇,忽然峻声道:
“老二。”

  令狐佑连劈两掌,逼退灰袍道姑,回头道:“什麽事?”

  灰袍道姑见他漫不经心之态,凭她高傲个性,如何忍耐得住,暗暗骂道:
“老鬼找死。”

  玉钩倏出「碧霞钩法」的绝着「残红一抹」,但见碧光一闪,已递至令狐佑
胸前,右手拂尘一倒,疾戳令狐佑「左期门」的要穴。这两招诡奥淩厉,令狐佑
功力虽高过对方,大意之下,也闹了个手忙脚乱。总算他身具一甲子以上绝顶功
力,危急中,真气一提,纵身跃退,「嘶」的一声,他虽毫发未伤,前胸衣裳,
已被钩破。

  灰袍道姑收钩卓立,晒然道:“老鬼,知道厉害了吧?”

  令狐兄弟,绝代凶人,哪里忍受得住,怒极反笑、连道:“好,好。”阴笑
中,右臂一抬,一阵劈拍声响,霍地暴长半尺,一步步走向灰袍道姑。

  灰袍道姑暗道:“通臂魔掌。”心中警惕,玉钩斜举,凝然不语。

  忽听令狐祺沈声道:“老二,正点子在此,再有天大的事,也先搁下。”

  令狐兄弟,性情何等狠厉,照说既已决心报复,焉肯半途作废,奇怪的是,
令狐佑闻言之后,霍然收功,退回令狐祺身旁,也望向蔡薇薇,道:“老大,这
丫头姓蔡?”灰袍道姑暗暗松了口气,她自知功力不及令狐兄弟,岂敢轻易挑。

  蔡薇薇忽以「传音入密」朝灰袍道姑道:“前辈,请你守住洞中好麽?”

  灰袍道姑虽杀机大减,对她犹惑不怿,怔了一怔,也传音道:“你不怕贫道
对洞中人不利?”

  蔡薇薇道:“我知道前辈是阮姊姊之师,你就不能看在阮姊姊面上麽?”灰
袍道姑忖道:「给她猜到这可不好动手了」,沈吟不语。蔡薇薇又传音道:“前
辈,我公公在替龙哥华云龙驱虺毒,你帮帮忙吧。”

  灰袍道姑听她软话相求,不觉慢慢走向洞口,口中却冷声道:“你公公是谁?
时间要多少?”

  蔡薇薇知她已然应允,焦灼的芳心,略为一宽,道:“我公公是出家人,法
号上元下清。”语音一顿,道:“大概还需要两个时辰。”

  灰袍道姑未听过元清大师之名,但由蔡薇薇功力看来,定是绝世高人,退立
洞口,又听蔡薇薇道:“前辈法号可否见示?”

  灰袍道姑怔了一怔,冷然道:“贫道并无法号,野狐禅而已。”顿了一顿,
又道:“你专心对敌,少说话,这两个老贼是东郭寿师弟,几手鬼划符,倒也不
可小视。”当她们互语时,令狐兄弟忽也同以传音入密之术交谈。

  一刻间,但见皓月清辉下,风摇竹声,沙沙作响,竟是和谐之极。见此情景,
任谁也不信前此已有数番生死搏斗,而暂态之后,又将发生更激烈凄惨的大战。
忽听令狐祺朝端木世良道:“端木世良,这丫头来历你可清楚?”

  端木世良正自运功疗伤,闻言说道:“这丫头近十天来,忽然冒出,谁也不
知她底细,以往……”

  老二令狐佑忽然截口道:“废话。”端木世良对他们方才一旁奚落,早已怀
恨在心,只是自忖功力逊了一筹,隐忍在心,闻言更是恨毒,暗道:“令狐老鬼,
看你能神气到几时,只待灭了华家,哼,星宿派也休想存在世上。”

  老大令狐祺道:“洞中藏有何人?”

  端木世良乾笑一声,道:“这个只有问那丫头了。”忽然心头一动,忖道:
“瞧那丫头拼死护洞之态,多半是华云龙那小子,虺毒发作,躺在洞中等死……
待我吓吓令狐老鬼。”倏又改口道:“或许是这丫头长辈,隐洞炼功,嘿嘿,两
位虽有盖世神功,怕也难以接下。”

  蔡薇薇不知他信口胡诌,芳心一跳,想道:“难道端木世良已知道了?”

  令狐祺怪目望向洞口,那山洞虽浅,碧箩深覆,灰袍道姑又挡住洞口,况里
暗外明,饶他功力绝顶,也瞧不清洞中景况。他略一吟哦,运功朝洞中道:“洞
中是哪位高人……”

  蔡薇薇原打定主意,拖一刻是一刻,令狐兄弟不动手,她也落得静立观变,
此刻,令狐祺运功说话,声逾洪钟,震人耳鼓,恐惊扰了华云龙,不能再行缄默,
冷然截口道:“洞中没有人,你休要鬼叫。”素手一挥,迳拍令狐祺腰际。

  令狐祺杰杰怪笑,道:“好狂的丫头。”他方才对掌,落了下风,心中大感
不服,一招「孤雁出群」,反击过去。令狐兄弟一向并肩对敌,令狐祺一动手,
令狐佑也抡掌夹攻。

  这两人功力之高,是蔡薇薇对敌首遇,这一联手,连她也觉吃力异常,心忖
:“那呼延恭与这两人似是同辈,因何功力相差甚远?”

  令狐兄弟见她年纪轻轻,出招之玄奥也就罢了,纤纤玉掌挥劈,所显现的功
力,高得令人难以相信,心中均骇然道:“这丫头吃了灵芝不成,何来如此功力?”

  三人动手,疾逾飘风,片刻已过百招。先头是含劲敛力,稍沾即退,逐渐双
方火气渐升,透出体外,汹涌彭湃,将地面的花草尘埃,皆刮了起来,声势惊人。
灰袍道姑愈看愈觉气馁,心道:“此女貌足倾城,功堪绝世,罢了罢了。”不禁
叹息出声,忽见远处山麓,十余条人影奔来,知是玄冥教后援,心中一紧。

  那十余条人影,若风驰电掣,瞬息已落场中,为首一人,长髯细目,正是玄
冥教天机坛主孟为谦,余为四名身穿海青织锦劲装的仇华,及八名黑衣老者。孟
为谦一入场中,先见激战中的蔡薇薇与令狐兄弟,兀自沙飞石走,呼啸不绝,仿
佛惊涛骇浪,天崩地裂,不觉耸然动容。

  忽听端木世良叫道:“孟兄。”

  孟为谦转目望去,见他口角带血,左臂软软下垂,点穴笔仅余一支,狼狈之
极,冲口说道:“端木兄是……”倏然住口,一扫蔡薇薇,心下了然,迈步走去。

  端木世良苦笑一声,待孟为谦领人走近,始低声道:“教主大驾,现在何处?”

  仇华老大抢先出口道:“家师现正准备开坛大典,留在总坛。”

  孟为谦皱眉道:“因何又起冲突?”

  端木世良一扫十余丈外洞口的灰袍道姑,道:“我路过此处,见小丫头与程
淑美相斗……”

  孟为谦先时因场中搏斗,掀起尘沙,声势惊人,那灰袍道姑背着月光,伫立
不语,未曾发觉,眼下顺着端木世良目光望去,方始瞥见,哦了一声,讶然道:
“她也入中原了。”

  端木世良切齿道:“破脸啦,今后遇见,全力扑杀。”

  孟为谦面色一变,但他城府极深,冠盖全场,随又恢复正常,朝端木世良道
:“程淑美守洞口,洞中有何蹊跷?”

  端木世良道:“我也不甚清楚。”想了一想,道:“或许华云龙小子在内。”

  一提起华云龙,仇华们怒火上升,仇华老五道:“小侄请令,入洞察看。”

  端木世良摇头道:“不可,程淑美功力高强,你差之太远。”

  孟为谦一扫场中,低声道:“且让令狐兄弟与那丫头狠斗一场,最好两败俱
伤。三教虽言同盟,互相仍存着保持实力,这般邪魔外道,那能衷诚合作。”

  这时,令狐兄弟俱施展星宿海一派的「离心夺舍法」辅以「幽书指力」,指
劲掌风,若排山倒海。蔡薇薇身若轻燕,避开令狐佑一指,一掌击向令狐祺。令
狐佑蹑迹而上,一拳击向蔡薇薇亵衣。掌指翻飞,连出八招,蔡薇薇心惊之下,
竟被迫退五六步,令狐祺也全力进攻,霎时,蔡薇薇已落下风。她美眸泛起从未
有的杀机,玉面凝霜,黛眉拢熬,掌势骤变,急攻十余招。

  这十余招,招招是「四象化形掌」,招招凝足了十二成的功力,如怒海涛涌,
泰山压顶,无比威势中,又若风云变幻,倏忽万状,神奥莫测。令狐兄弟骤然色
变,身形一闪,并肩而立,四掌齐出,竭立苦撑,依然抵敌不住,连连后退。就
在这十余招中,两人已退了八九步,而且三次遇险,几乎丧命,狼狈不堪。

  所有的人,无不心头大震,要知这令狐兄弟俱有一甲子功力,联手之下,天
下能够架得住的除了华天虹外,众人均不信尚有他人,而今居然被蔡薇薇逼成如
此狼狈,焉能不惊?就在三人形势叠易之中,竹林沙沙,玄冥教徒已陆续赶至,
竟不下六七十人,均面向石壁洞口,挨林站立,山麓犹不时见到人影向上疾驰。

  其中也有七八名杏黄及膝大褂的魔教单子,靠近斗场,欲待插手,但这等绝
顶高手的拚斗,却非他们所能参与,只得一旁乾瞪眼。端木世良与孟为谦心惊之
余,杀气盈眉,已存抛去机心,与魔教联手之备,对望一眼,端木世良道:“孟
兄,兄弟负伤颇重,今夜由你全权指挥,那丫头千万留她不得。”

  孟为谦道:“兄弟放肆了。”举目一扫,又道:“本教高手尽至,谅那丫头
再有通天澈地之能,也只有认命了,况她尚欲守洞。”手一挥,玄冥教徒俱训练
有素,展眼间,已以石洞为中心,悄然成半圆包围,个个掣出兵刃,在西斜的冷
月银辉下寒光荡洋,杀气如云。

  这石洞上依峭壁,此举无异封住退路。孟为谦尚不放心,又招来十余名教徒,
低语数句,那十余名教徒,衔命而去,寻路绕上山峰。灰袍道姑程淑美本一心凝
注蔡薇薇与令狐兄弟的恶斗,偶一旁顾,心神一凛,心道:“说不定今夜就得埋
骨于斯,唉。”只是她性虽怪僻,心存侠义,虽知情势险恶,一人突围之念,想
也未想,暗暗叹息,怀着满腔忧虑,仍旧注目斗场。

  令狐兄弟毕竟是数十载勤修苦炼,功力精纯无比,惊险万状中,挡过了蔡薇
薇一轮若狂风骤雨,惊雷疾霆般的攻击,蔡薇薇「四象化形掌」八招连环,连施
六遍,依然未伤一人,也是心头暗佩,想道:“这两人功力已如此高强。东郭寿
既是师兄,又为掌教,该有多高,龙哥怕是难以一争短长了。”

  忽听老大令狐祺厉声道:“端木世良。”迸力一掌,霍然劈去。

  端木世良暗自冷笑,忖道:“令狐老鬼,你尝到报应了吧,哼。”欲待不理,
心念急转,扬声道:“何事?”

  令狐祺心头恙怒,强自捺住,双掌连劈,挡住蔡薇薇一招「刚柔叠运」,道
:“还不攻洞……”他才说半句,突然住口。原来蔡薇薇芳心一急,倏出「四象
化形掌」威力最大的「万物归坤」,再也无暇开口。

  但端木世良与孟为谦,已明其意,倏然警觉,觉得目下合力对敌要紧,倒不
能意气用事。两人低声商量几句,孟为谦陡然喝道:“护坛八老,随我攻洞。”
语甫落,大步走去,欲绕过斗场。八名黑衣老者,神色漠然,随在身后。

  蔡薇薇美眸略一顾盼,已然警觉,峻声道:“姓孟的,你是找死。”欲待回
身拦阻,令狐祺狂笑道:“丫头,这一战未见结果哩。”右手食中二指斜戳,「
嗤」的一声,一股劲风已闪点蔡薇薇「凰尾」大穴。

  令狐兄弟何等身手,凭他们搏战经验之丰,蔡薇薇想要轻易退下,却是不能。
蔡薇薇回身一掌,令狐佑又已扑至,无可奈何,复又激战起来。孟为谦趁机绕过
三人,迳奔洞口。程淑美玉钩一斜,峻声道:“孟为谦,站住。”

  孟为谦直至洞口三丈,停步抱拳道:“程女侠兰心慧质,理当洞烛时势,老
朽请夫人一旁观战。”

  程淑美一望天色,但见残月将尽,顷刻已是黎明,心中一宽,只待再拖片时,
便可无虑,冷然道:“听说贵教已与魔教联盟?”

  孟为谦心机似海,见她一望天色,面现喜容,心道:“莫非洞中果有高人,
练功正紧?”觉得不可再宕时,拂髯一笑,道:“确有此事,女侠欲闻其详,请
退至一旁,老朽奉告。”说话间,手一摆,立有四名黑衣老者走向洞口。

  程淑美玉钩斜举,冷冷说道:“止步。”

  那四名黑衣老者,并未停步,由中间一名脸形削瘦的老者道:“程女侠闲云
野鹤,何苦淌这种浑水。”

  程淑美忖道:“先下手为强,后动手遭殃,反正已扯破脸了。”银牙一咬,
不再迟疑,拂尘一扫,玉钩一招「雨打梨花」,已是遍袭四人。

  那脸形削瘦的老者道:“程女侠是要一意孤行了。”一招「神龙卸甲」,反
迎上去。他右侧两名黑衣老者四掌齐扬,大股狂飙涌出。左侧的面容刻板老者,
却脚步一错,躲开正面,幌身由死角欺近洞口。显然,四人攻守,很有默契,欲
以三人牵制程淑美,一人伺机入洞。

  程淑美何许人也,焉容他们得逞,冷笑一声,道:“找死。”招式不变,尘
柄倒转,点向那面容刻板老者的「七坎穴」。那面容刻板老者心头一震,仓卒一
掌,身形飘退。

  展眼间,程淑美已连出十余招。那四名黑衣老者三番两次,冲近洞口,都被
挡回,不觉微感难堪,真火暗动,想将程淑美拾夺下后,再入洞不迟,登时改了
主意,不做入洞打算,全力攻向程淑美。一时间,掌风拂影,霍霍震耳,碧光闪
掣,娇若灵蛇,一场激烈的血战,便在将沈的冷月弱辉下,于洞口展开了。

  若论单打独斗,那四名黑衣老者,任何一人,皆难接下程淑美的百招,但四
人连手,则程淑美又非其敌了。然她背倚洞口,无后顾之忧,一钩一拂,防守严
密,那四名老者想在百数十招内伤她,却是不可能的事。孟为谦见状眉头一蹙,
只是那洞口窄隘,五人这一动手人影幢幢,早已围住,再想派人,也是插不上手。

  转目望去,却见蔡薇薇与令狐兄弟之战,逐渐移向洞口,距离不及五丈,搏
斗中的掌风四迸,吹得几人衣服猎猎作响。原来蔡薇薇心悬洞中的华云龙与元清
大师,想就近接应,令狐兄弟也打着乘机偷袭的主意,虽目的有异,却是一般心
思,故步步移向洞口。

  孟为谦对他们心意,自是一目了然,心道:“丫头,你敢过来,老夫打你个
措手不及。”一打眼色,通知身旁四名黑衣老者,候命动手,暗聚功力,对洞口
程淑美与另四百黑衣老者之战,反而搁在一边。

  就在他们各打主意之时,天色蓦然一暗,原来正是黎明前一刻,玉兔已然西
坠,朝阳欲出未出的拂晓时分。搏战双方,虽无一不是高手,然在这一刹那,目
力也不由略减。忽听程淑美冷哼一声,袖袍一扬,十余枚淬毒金针,巳夹于钩拂
中,悄然射去。

  猝然中,当中两名黑衣老者齐齐抖掌,劲风呼啸,欲仗掌力卷飞金针,无奈
金针细小,程淑美射得刁钻,两人一觉左腿一麻,一觉右肩一麻,已各中一枚。
最右的黑衣老者,身形疾退,仍是慢了一步,左胸中了一枚。

  那面容刻板的黑衣老者,名列护坛八老,身手高绝,目光敏锐,若非以为程
淑美一拂一钩,已竭全力,再也腾不出手施放暗器,不意她金针借拂影钩光掩护,
骤尔射出,竟着了她道儿。那几个黑衣老者只觉中针处麻而不痛,分明淬有剧毒,
腿上及肩上中针的,忙不叠退出二丈,连点数指,闭住针口附近血穴,以防毒气
攻心,这一来虽暂可无恙,只是却难动手了。

  那左腿中针的黑衣老者,却厉笑一声,道:“贱婢,老夫与你拼了。”不顾
已中淬毒针,猛然扑上前去。

  程淑美见他那咬牙切齿之态,也不由心头一寒,口中却冷冷说道:“凭你也
配?”唰唰两声,拂尘疾袭那名黑衣老者胸口,想将他逼退。

  讵料,那黑衣老者意存拼命,毫不理会击向胸前的拂尘,厉吼一声,双掌全
力击出。程淑美见他竟是两败俱伤的招式,大感意外,侧移三尺,避了开来。他
怒火大起,拂尘一摆,挡住那未中金针,面容刻板的老者一掌,玉钩斜劈,欲立
毙那黑衣老者,忽见那黑衣老者一招才递出一半,猛地打个踉跄,险险跌倒,面
上一片痛苦之色,心意倏变,食指疾点他「肩井穴」。那黑衣老者早已毒发,仅
仗着功力深厚,强自支撑,焉能闪避,立刻中指倒地。

  自程淑美射出暗器迄那黑衣老者倒地,不过是一呼吸的事,孟为谦想不到形
势变易偌快,急怒交迸,忽然沈声喝道:“赵护坛,请退下。”那面容刻板老者
虚攻一招,退了下来。

  忽听令狐祺道:“丫头,敢接老夫一掌吗?”

  蔡薇薇嗤声道:“你不要老命,就来吧。”令狐祺暴喝一声,劈空一掌击去。

  蔡薇薇心道:“我用十二成功力,好歹令你负些内伤……”素手轻抖,重若
山岳的罡气已自涌出。她打着如意算盘,以为伤了令狐祺,则余下令狐佑一人,
决非自己敌手,则今夜一战,必大有转机。

  不想令狐兄弟,都是积世人精,哪有便宜给她占,明知功力稍逊,却要硬拼
掌。只听令狐祺震声一笑,纵身后撤,藉着蔡薇薇掌力,捷逾电击,冲至洞口。
原来他估计立身处距洞口不过五六丈,程淑美得胜之下,不免防备略懈,那黑衣
老者扑地伏身,正对洞口中间窜去,她如守在中央,势必踩在黑衣老者身上,故
身躯略侧,移守洞边。

  程淑美大惊失色,玉钩劈下。令狐祺计议早定,一招「鹤唳青冥」,硬将程
淑美带斜三步,左手一拂,拨开藤萝。程淑美自知不是令狐祺敌手,只是如容令
狐祺闯入,则一个世外高人,一个绝代奇葩,岂不生生断送了,尤其华云龙一死,
阮红玉怕也不免肠断而死,到那时候,自己除了自刎谢罪,真无第二条路好走了。

  她顿萌拼命之心,拂尘击向令狐祺背后,玉钩「月影西斜」,直劈令狐祺天
灵。她这等攻势,俱是门户大开,令狐祺只要全力反手一掌,她就难逃一死,只
是令狐祺也得陪上一命。令狐祺连仔细瞥一眼也不暇,便觉脑后风生,象他这等
盖世魔头,听风声便测出程淑美招式,倒也不敢小覰了,万般无奈,放弃入洞之
机,身形一旋,一掌横挥,一掌下击,破去来式,狞声道:“臭道姑,你活的不
耐烦了?”

  程淑美漠然道:“不知是谁活得不耐了。”她口中说的淡漠,却是奋不顾身,
招招狠辣万分,一付有敌无我之势。

  令狐祺虽功力较她为高,却被她这种打法,迫得伫立当地,连纵身入洞都不
行。蔡薇薇经验大差,竟未能防到令狐祺此举,眼见令狐祺冲至洞口,心急如焚,
竟不顾身旁的令狐佑,莲足一顿,直扑上去。令狐佑哪容她这般如意,一掌遥遥
击向她亵衣,哈哈一笑,道:“丫头,你想走就走,没这麽容易。”

  蔡薇薇但觉背后一股淩厉之极的劲风涌来,忖道:“我回身接掌,势必又被
缠住,岂不让令狐祺乘机入洞了?”银牙一咬,将全身功力聚于背上,竟欲硬挨
这一掌,以及时阻止令狐祺入洞。但听蔡薇薇闷哼一声,娇躯却加速跃去。

  令狐佑未料她胆敢以血肉之躯硬受一掌,心中直叫可惜,暗道:“我这一掌
如用上全力,这丫头不死也得重伤。”

  忽听孟为谦喝道:“出掌。”但见他与那四名黑衣老者,齐齐暴喝一声,众
掌齐挥,都推向蔡薇薇。

  蔡薇薇芳心虽是急怒交迸,只是孟为谦等人,功力无不高强,这一合力出掌,
那掌风汹涌澎湃,沙飞石走,好不惊人,她挨了令狐佑一掌,虽未落实印上,且
借势疾飘,卸去不少力道,却也气血翻腾,喉头发甜,实难接下这一掌。

  电光石火之际,美眸瞥见程淑美已奋身阻敌,芳心一宽,真气下沈丹田,娇
躯疾若陨星,倏忽之间,已降落地面,孟为谦等人的掌力,挟着呼啸风声,自她
头上三尺掠去,余力所及,压得她罗衣衣袂飘飞。蔡薇薇莲足着地,不暇出手,
先默运真气,压下翻腾的血气。

  令狐佑大喜过望,霍尔一掌,追击而上,敞声笑道:“丫头,老夫就与你单
打独斗,再接老夫一掌。”蔡薇薇气血未平,不敢硬接,纤腰一拧,斜移三尺,
皓腕轻舒,一指点向敌方「小海穴」。

  忽听孟为谦喝道:“蔡姑娘,可许老朽也凑上一个?”口中似在征求蔡薇薇
之意,人却加入斗场,一招朝蔡薇薇攻去。

  蔡薇薇听得一股淩厉的劲风撞来,猛地娇躯一旋,左手借势朝孟为谦胁下捺
去,冷声道:“我不答应,成麽?”

  孟为谦哈哈一笑,道:“姑娘说得是。”抡手一掌,倏地击去。

  蔡薇薇芳心暗恼,峻声道:“令狐佑,你这叫单打独斗?”

  令狐佑见她虽已负伤,犹自有攻有守,未见败征,心中暗道:“这丫头好高
强的功力,就算此刻,老子也未必毙得了她。”心念转动,阴恻恻一笑,道:
“孟坛主的行动,老夫不能干涉。”

  蔡薇薇怒火高涨,心中暗道:“与这批邪魔外道,哪有道理好讲。”冷哼一
声,一招「二用无位」,右掌虚虚的划了个圆弧,倏已递至令狐佑腰际。

  端木世良远远观战,对适时败在蔡薇薇这一招,特别留意,忖道:“这一招
飘忽虚幻,委实神妙之极,若华家剑法是天下第一剑,只怕这姓蔡的丫头所施展
的掌法,也可称为天下数一数二的掌法了。”竭力思索,除了躲避之外,实无其
他破解之法,如果尚有,那便是以高过蔡薇薇的功力,以攻还攻了。抬目望去,
果见令狐佑侧身疾避。

  这一击,虽孟为谦功力比令狐兄弟弱上一筹,且未能如令狐兄弟并肩动手之
配合无间,只是蔡薇薇已负轻伤,又心悬程淑美与令狐祺之战,故虽未落败,也
难抢到上风。两方面对手倏易。然却非平稳,蔡薇薇若拼着内伤加重,终可击溃
令狐佑与孟为谦联手之势,而程淑美与令狐祺之战,更是凶险莫测,时有丧命之
厄。

  ※※※※※※※※※※※※※※※※※※※※※※※※※※※※※※※※※
※※※※※此际,黎明已破,朝阳初升,一轮红日,仅露出一半于山头,而谷中
又缓缓升起一阵薄雾,弥漫开来,正同而今武林的状况一般,然灿烂的阳光,终
能将雾气驱尽。则又似象徽着邪不胜正的千古铁律。只是在场之人,搏斗者因是
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旁观者亦目为之眩,神为之夺,谁也没有注意到长夜已尽,
朝霞散绮了。

  忽听那面容刻板的黑衣老者道:“程淑美,你不识好歹,连伤我玄冥教下多
人,今后已成死敌,休怪老夫无礼了。”欺步上前,骈指如戟,直向程淑美「灵
台」大穴上点去。

  程淑美本来防于洞口,眼下却被令狐祺挡于洞前,她反是背外出手,竭力阻
止令狐祺入洞,她也知道如此有腹背受敌之虞,只因形势危急,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刻受那赵姓老者的攻击,实是无力格拒,暗道:“我如闪身避招,则令狐祺岂
不乘机入洞了。

  她心中横,已决定拼个两败俱伤,身形微侧,仅闪开「灵台穴」,玉钩电掣,
迳刺令狐祺胸腹之际,看也不看一眼,拂尘反扫。这两式玉石俱焚,程淑美不但
背脊要中上一指,胁下也要挨上一掌,那是必死无疑的了。但她却未免小瞧了令
狐祺,只听令狐祺长声一笑,忽然收掌,双腿猛蹬,已纵身穿萝入洞。

  那赵姓黑衣老者却心头暗骂:“臭道姑,老夫才不同你拼命。”他身躯一旋,
化指为掌,转拍程淑美右肩。

  忽听孟为谦厉声道:“赵护坛,快闪。”声未落,蔡薇薇已如劲矢离弦,掠
至那赵姓老者身后,一声不响,纤掌一挥,疾拍赵姓老者背上。

  她见令狐祺已然入洞,芳心的焦灼惊怒。实非言语所能形容,杀心陡然大盛,
竟是抑遏不住,故出招也特别的阴狠。蔡薇薇三番两次为敌所阻,不及赴援,这
次拟议早定,香肩一幌,却是反向纵出,然后倏朝洞口方向激射,果然令狐佑及
余下四名黑衣老者都不及阻拦。

  待孟为谦语声传到,蔡薇薇掌已拍到,那赵姓老者如何躲避得了,只听一声
闷哼,那赵姓老者一个身躯被击出丈外,落地滚了两滚,寂然不动。同时间,洞
中突然传出一种细若蚊蚋,却惊懔人心的声音,那声音虽细,听在耳中,却有若
针刺,好不难过。蔡薇薇等人听出是剑风四迸,破空之声,不觉一怔。

  忽听老大令狐祺的声音道:“华家小儿……”语声显得甚为急促,黄影一闪,
蓦地穿萝退出。

  蔡薇薇与程淑美虽在洞边,一怔之下,竟不及出手,程淑美不由暗叫「可惜」。
只见令狐祺面色铁青,及肘大袖,被截去一块,看去狼狈异常。众人见状,均知
他吃了亏,魔教及玄冥教下的人,无不心中一凛。只听洞内传来朗然一笑,碧萝
扬处,华云龙轻袍缓带,手持古剑,从容而出,那俊美无俦、意态轩昂的模样,
恰与令狐祺大异其趣。

  蔡薇薇又惊又喜,道:“龙哥,你完全好了?”

  华云龙朝她望了一眼,那目光中,有着轻怜蜜爱,也有着感激之意,却纳剑
入鞘,向程淑美抱拳一礼,道:“前辈仗义相助,晚辈……”

  程淑美拂尘一摆,道:“闲话少说,你知贫道身份麽?”

  华云龙向她手中碧光莹莹的玉钩瞥了一眼,肃容道:“晚辈大胆猜测,前辈
是阮姑娘尊师,不知是否?”

  程淑美冷冷说道:“你倒聪明,可知贫道前来找你之意麽?”

  华云龙见她神色间,隐有不忿之意,以为是因为阮红玉与他已有夫妻之实,
所以来势汹汹,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忽听令狐祺狞声道:“华家小儿,可敢与老
夫一战麽?”

  华云龙抱拳当胸,正容道:“红玉之事,可否请前辈待晚辈了结此事,再听
前辈教诲?”

  程淑美听他直唤阮红玉之名,心中暗道:“他对玉儿并非无情,事情看来好
办一点。”不再多说,退后一步。

  华云龙转向令狐祺道:“也罢,阁下还未尝够华家剑法的滋味,华某又何必
吝惜不舍。”右臂一探,那长达四尺的龟甲古剑,重落手中。

  忽听蔡薇薇促声道:“龙哥。”

  华云龙转目瞥去,见蔡薇薇美眸中透出焦灼之色,知她怕自己不是令狐祺的
敌手,朗朗一笑,道:“薇妹大可宽心,且看我剑败星宿海老魔。”突以传音入
密说道:“你谨守洞口,公公耗去真元殊多,正在调息。”

  蔡薇薇劳心一震,欲奔入一探,突又忍住,心道:“玄冥教与魔教的人,大
概以为洞中仅有龙哥,如再进入,岂不启人疑窦。”

  思忖及此,美目流盼,只见二丈外令狐兄弟并肩而立,稍后数步,是孟为谦
与四名黑衣老者。十丈外,端木世良与四位仇华率着六七十名玄冥教徒,尚有十
余名魔教之人,密密围住,百十道目光,尽落在华云龙身上,并无一人望向洞口。
忽见四名仇华互瞥一眼,齐齐走向前来,端木世良眉头一皱,却未出声阻止。

  但听令狐祺狞声说道:“好小子,老夫一时大意,洞中为你所趁,你便猖撅
不可一世了。”

  华云龙朗声一笑,突然一腿踢向那不知生死,横伏洞口的黑衣老者胁下,道
:“孟坛主接住。”只见那黑衣老者一个百十斤重躯体,如激矢般射向孟为谦。

  孟为谦暗运功力,右臂一抄,已然接住,却觉并无劲力,知道华云龙那一腿
劲玄妙,否则这黑衣老者挨这一腿,肋骨怕不断上二三根,心中瞿然一惊,暗道
:“这小子功力似是大进,实乃一大祸胎。”

  一探伤势,那黑衣老者脸上黑气满布,气息奄奄,犹幸功力深厚,尚余一口
真气护心,孟为谦面色铁青,恨恨一瞥程淑美,却不讲话,连点那黑衣老者胸前
「俞府」、「神封」诸穴,交与身旁黑衣老者,道:“权拖一刻,以待解药。”
那黑衣老者应了一声,伸手接过。

  玄冥教高手一死三伤,加上程淑美冷嘲热讽,孟为谦已是恨极,然他城府深
沈之极,却不形诸颜色。华云龙大踏上前,直至令狐兄弟身前丈内,目光一扫两
人,道:“阁下兄弟是要一起上吧?”

  孟为谦暗骂:“小子不知死活。”扬声笑道:“华云龙,令狐兄弟功力盖世,
岂你所堪并论,大言不惭,难道是华家敦厚之风?”

  他语中扇火,令狐兄弟如何不晓,却无暇理会,老大令狐祺突然以练气成丝,
传音入密之法道:“老二,你谨防那姓蔡的丫头插手,我非毙了这华家小子,不
足解恨。”

  老二令狐佑亦以练气传音之法说道:“老大,洞中尚有何人?”目光一转,
瞥了那藤萝密垂的洞口一眼。

  令狐祺略一沈吟,道:“我方入洞中,那华家小子便一剑砍来,不及打量,
洞底似犹有一人,不必顾忌,除了华天虹,他人何所惧哉。”

  华云龙见他们嘴皮启动,却无声音发出,目光时掠洞口,不禁敞声一笑,道
:“洞中是有一位绝世高人,不过这位高人,尚不屑向阁下兄弟伸手,大可放心。”

  仇华老大对华云龙那从从容容,好整以暇之状,早怀不忿,闻他所言,冷笑
一声,道:“是何方高人?本公子倒有些不信。”古剑一拔,昂然走向洞口。

  华云龙脸色一沈,幌身已挡在仇华老大之前,道:“仇大公子,此地高人如
林,只怕还没有阁下卖狂的份儿。”仇华老大怒不可抑,突然厉啸一声,一剑斩
去。

  华云龙微微一笑,举剑一格,化解来势,道:“你一人不是我的敌手,不如
将你们师兄弟一起唤上来。”

  他这一格漫不经心,仇华老大却觉虎口发痛,自知不是华云龙敌手,闻言正
中下怀,纵声叫道:“老三你们齐上。”那三个仇华,早已跃跃欲试,闻唤齐齐
一诺,拔剑上前,孟为谦张口欲言,倏又闭住。

  忽听令狐佑冷冷说道:“老夫兄弟之事,无知小儿,敢胆插手。”右臂一招,
就欲将四人摔出。

  老大令狐祺生性阴狠,暗忖:“这华家小儿功力,似与传言不符,王师弟说
他已中虺毒,何以气色如常?”动念之下,存了一窥虚实之心。道:“老二,你
稍安毋躁,先看看华家小儿功力如何,与我们交手配也不配。”说话中,四名仇
华已围住华云龙。

  仇华老大宝剑一振,斗然向华云龙胸前刺去,大喝一声,道:“华某,纳命
来。”

  华云龙随手一剑,封住攻来剑势,朗声笑道:“华某的命,可没有这麽容易
要去。”

  仇华老五一剑劈向敌背,口中喝道:“你看容易不容易。”

  华云龙滴溜溜身子一转,避了开去,道:“凭你们,还差些儿。”

  仇华老大、老五一动手,老三、老六也宝剑一振,攻了上去这四个仇华,功
力非凡,联手围攻,进退闪避,俱有章法,显系平日连手有素,剑光闪闪,威势
不凡。华云龙力敌四柄古剑,笑容不收,身形飘忽,看上去游刃有余,潇潇洒洒。

  孟为谦不禁眉头一皱,暗道:“这几个小子,平日虽然狂妄,武功却是扎实,
四人联手,连我也不能如此轻松,华家小儿……”思忖及此,凛然一惊。

  蔡薇薇却芳心欣慰之极,暗道:“龙哥功力,想不到进步偌快,公公是用什
麽法子造就?”想了半天,她实在不知除服「瑶池丹」外,尚有他法,也懒得想,
反正华云龙功力愈高愈好,妙目凝光,紧盯着华云龙衣袂飘飘,进退倏然的身形。

  忽听一个亮若银铃,勾人魂魄的声音道:“这位大哥,请让一步好麽?”除
了在斗的五人,余人不由转头望向发声处。

  只见不知何时,在玄冥教与魔教包围外,来了一群绝色少女,或穿鹅黄,或
着嫣红,朝灿之下,灿若春花,乍见令人目眩神移。为首一位紫衣少女,媚眼桃
腮,唇若凝脂,美艳夺目,妖娆缭人,那话正是由她口中说出。旁边玄冥教徒,
本来伸手欲拦,被为首那紫衣少女媚眼一瞟,不知怎地,心头一阵模糊,果真齐
齐退开,让出路来。但觉幽香扑鼻,罗裳摇曳,这一群绝色少女,已款步走入。

  走了大半,一名玄冥教徒,神志忽清,大喝一声,一掌击向一位黄衣少女。
那黄衣少女娇躯一侧,闪了开来,吃吃一笑,道:“这位大哥,这般小气,连路
也舍不得让一让。”手中鹅黄汗巾一扬,只见那玄冥教徒「嗯」了一声,软软跌
倒。旁边的玄冥教徒见状纷纷怒喝,欲待动手。

  忽听端木世良峻声道:“请她们进来。”

  为首的紫衣少女美眸横睇了端木世良一眼,娇笑道:“端木前辈果然不愧玄
冥教总坛坛主,气量、手段不同凡响。”

  端木世良运功戒备,冷冷说道:“老夫气量不大,手段却狠,姑娘小心了。”

  为首的紫衣少女噗哧一笑,道:“唷,端木坛主说的好狠,把小女子吓得魂
飞魄散,差一点就要回身逃走了。”

  端木世良冷冷说道:“想走已迟了,姑娘还是安下心来吧。”顿了一顿,问
道:“你是那一门派的,叫什麽名字?速速说出,休得自误。”

  紫衣少女眼珠一转,倏地掩口一笑,道:“没有门也没有派,名字麽……”
她拖长了声音,倏又吃吃一笑,道:“倒有两个,不知端木世良大坛主想知道哪
一个?”

  端木世良心道:“这几个女子,来得邪门,哼,谅她小小几个丫头,也兴不
了风,作不起浪。”冷冷一哼,不再说话。

  此际,这群少女已走进场中,玄冥教徒迅将缺口重又围住。那紫衣少女视若
未睹,莲步款款,行至距孟为谦三人二丈处驻足。孟为谦可不敢小覰了她们,严
加戒备,冷冷说道:“姑娘是友是敌,赶紧说明,免得老朽得罪了自己人,不好
交待。”

  那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不敢相欺,小女子们想高攀云中华家,尚没有
资格。”

  孟为谦暗忖:“说的也是,侠义道中决无这等妖妖娆娆的人。”不禁问道:
“然则姑娘等是本教之友了?”

  那紫衣少女吃吃一笑道:“只是却也不齿与鬼物为伍。”

  孟为谦不由震怒,道:“臭丫头。”抡手一掌,就欲击去,但念一转,忽又
顿住,暗忖:“这几个丫头不足为虑,倒是本教熟谙江湖大势,居然未知武林有
此一派,揆之蔡家,则待机而动者,尚恐不少。”

  蔡薇薇见到这群少女中,有在「宜兴楼」所见三名少女,向她微微一笑,却
未招呼,心知这批「倩女教」的,必有用意,也佯装不识,凑近程淑美耳畔,悄
声儿道:“前辈,她们是「倩女教」的,是友非敌。”

  程淑美扫了那群少女一眼,漠然道:“这些少女看来妖媚入骨,不是正经路
数,怎麽会是朋友?”

  蔡薇薇急道:“这有什麽关系?她们教主是位至情至性的女子啊。”她人本
美艳,诉说间,犹带几分娇憨之气,程淑美虽对她抱有成见,也为她那纯真之气,
将芥蒂消尽,莞尔笑道:“孩子,你想得太单纯了,别说善师难保不出恶徒,即
至情之人,如不能善用其情,也……”倏然一叹,突然住口。

  蔡薇薇星眸一睁,道:“难道至情至性不好?”

  程淑美心道:“这孩子天真烂漫,我别影响她纯洁美善的心了。”微微一笑,
道:“贫道未说不好啊。”语声微顿,见蔡薇薇犹欲追问,接道:“你看你龙哥
分明绰有余力,为何不收拾下这四个小子。”

  蔡薇薇果然星眸转向华云龙,随口道:“谁知道?”

  那紫衣少女一双美眸,遥遥将蔡薇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低声自语道:
“果是阆苑仙葩,非我这落汤残花所堪比较。”语声中,妖媚之态一扫而空,美
目泪光浮动,大有自我解嘲之状。

  她旁边一位绿衣少女见状,暗暗一叹,低声道:“大姊姊,你……”

  紫衣少女突然峻声道:“二师妹不必多言,我自有计较。”那绿衣少女怔了
一怔,闭口不语。

  紫衣少女轻叹一声,忽然戚容一收,又回复先时烟视媚行之态,曼声唤道:
“华公子……”

  华云龙力敌四柄古剑,进退如鱼游水,好不自在,早已看出那紫衣少女正是
方紫玉之首徒贾嫣,闻唤朗朗一笑,道:“贾姑娘好啊。”龟甲古剑一横,一阵
金铁交鸣之声,已拨开仇华老三、老六两柄剑,又道:“贾姑娘,我们这样称呼,
太生份了吧,记得刚见面如何称呼?”

  贾嫣窃窃一笑,突然扬声道:“琦哥。”

  华云龙应声道:“嫣姊。”顿一顿,道:“你已知我不叫白琦,为何仍如此
呼唤?”他随口谈笑,哪像正在搏斗之状,四个仇华怒火冲天,却也无可奈何。

  贾嫣格格娇笑一声,道:“作纪念啊。”

  孟为谦暗暗忖道:“这两人一是花丛老手,一是荡妇淫娃,嘿嘿,只怕早有
一腿了,只是凭华家在武林中地位,岂容这等女子上门,到头来因爱成仇,哈哈,
老夫就有好戏可看了。”

  程淑美对贾嫣等人观感极劣,见状黛眉一蹙,暗骂:“混帐小子,处处拈花
惹草。”侧顾蔡薇薇道:“丫头,你也不管管那混帐小子。”

  蔡薇薇怔了一怔,道:“谁?”旋恍然道:“您是说我龙哥,龙哥何必我管,
龙哥喜欢的我也喜欢,他爱怎麽样就怎麽样,我知道龙哥很聪明,不会错的。”

  程淑美暗道:“傻啊,你这丫头。”却对蔡薇薇那份纯情淑德,倍增怜爱,
想起己徒,心头一动,道:“假如贫道之徒与你一起,你高兴麽?”

  蔡薇薇欢声道:“前辈是说阮姊姊,那好极了。”

  程淑美闻言暗喜,又暗暗想道:“人心易变,谁知她以后会如何,玉儿是争
不过她的,哼,那不是受罪定了。”一时竟为了唯一爱徒,时爱时喜。

  忽听令狐佑不耐烦的道:“玄冥教那四个小子,如今黔驴技穷了,速速退下,
免得丢人现眼。”

  四名仇华羞怨交迸,仇华老大厉吼一声,道:“老三,老五、老六,不必再
顾忌了。”身形一折,剑法倏变,但见寒光闪闪,忽焉在左,忽焉在右,若龙腾
蛇行,曲曲折折,莫知所之,那玄奥诡谲,变幻莫测,观战之人,无不耸然动容,
蔡薇薇与程淑美,更是凛然心惊。

  华云龙忖道:“这套剑法玄奥辛辣,大异常轨,他们功力较弱,故奈我不得,
若碰上玄冥教主,就危险了。”心念转动,顿生一观此剑法的来龙去脉,心中有
个谱儿,以免日后遇上,陷入手忙脚乱之境,笑容一敛,全神运剑,再也不暇旁
顾。

  但听剑风嘶嘶,震耳欲聋,尤其在朝阳映照之下,千百道剑光,寒芒闪掣,
令人耀眼难睁,双方同是气稳神凝,一片严肃,那兵刃交击,动人心魄的声响,
反而少了,一沾即走,此来彼往,却隐藏着更深的杀机,声威之摄人,确属武林
罕见。

  看了一刻,观战之人见华云龙气定神闲,而四个仇华已露急躁之态,胜负谁
属,不言可知。令狐兄弟人虽狂傲,武功见识,确也高绝,看了半晌,令狐佑传
音道:“我先前还怀疑那小子如何能为一教之主,如今见到他徒弟也有两手,倒
非幸致了。”

  令狐祺冷冷说道:“你也太小看那小子了,没有几手,二师兄岂会容忍至今。”

  令狐佑切齿道:“那小子,忘恩负义,我一想起便再也难耐。”

  令狐祺冷笑道:“忍不了也得忍,灭了华家,哼,你以为玄冥教尚能存在?”

  令狐佑一扫华云龙,道:“这小子,武功之高,进境之速,连我看了也觉心
惊,留他不得。”他这几句话未用练气成丝法,声音不高不低,在场并无庸手,
几乎全已听到,旁人犹可,蔡薇薇芳心一震,凝神登志,准备随时接应。

  华云龙虽在搏战,却也字字入耳,暗暗想道:“哼,这等邪魔外道,什麽事
做不出来……”转念之下,顿生速战速决之心,冷声喝道:“四位再不退下,别
怪华某给你们难堪了。”

  仇华老大古剑疾出,狞声道:“华某,嘴上称能没用。”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说得是,阁下请看剑上的。”剑法一改,连环攻出,
那架式之磅礴,大有气吞山河之势,施展开来,剑风厉啸,劲气汹涌,当真是风
雷俱动,浩浩荡荡,一派君临天下的气象,与仇华所施展剑法的诡异辛辣,大异
其趣,观战之人,无不暗暗赞叹,令狐兄弟也不由将轻视之心一收。

  剑光中,但听华云龙沈声道:“四位仇公子,宝剑握紧了。”但听「当当」
一连串震人心魄的金铁交鸣声,只见四缕白虹冲天飞起,向四方射去。

  两道白虹击中峭壁,呛然落下,一道飞至孟为谦头顶,被他纵身接住,余下
一柄越过令狐佑头上,令狐佑随手一拂,那柄剑更是若离弦劲矢般,直射入十余
丈外竹林中,立时有三名玄冥教徒,看准剑坠处,奔入林中。华云龙宝剑横胸,
吟吟而笑。四名仇华两手空空,都是目瞪口呆,胸膛起伏不定,真是又骇又愤,
羞恼交迸。

  孟为谦怕他们忍耐不住,纵声叫道:“诸位公子,快请退下,何必与华家小
子争这区区胜负。”

  四个仇华虽然桀骛不训,却也自知不是华云龙敌手,见有台阶,即便退下。
仇华老大心有未甘,色厉内茌道:“华某你记着了,本公子暂将你一命寄下。”

  华云龙莞尔一笑,道:“这可真应了阁下一句话,嘴上称能了。”语音微顿,
晒然道:“不过华某深明落败者心情,倒也不必多做计较了。”仇华老大气愤填
膺,重重一哼,默然不语。

  忽听贾嫣格格娇笑一声,道:“琦哥真是菩萨心肠,连敌人也如此体谅。”
此语一出,那群少女齐声娇笑起来,一时莺啼燕语,大大冲淡了场中剑拨弩张的
气氛。

  只有四个仇华却益感难堪,仇华老三性子最是暴燥,认出贾嫣,钩起前情,
更是心火直冒,大踏步走向贾嫣,狞声道:“你这「怡心院」里的婊子,卖骚竟
卖到这里来了,是想找死?”

  贾嫣黛眉一扬,道:“就是要卖,也不是卖给仇三公子,仇三公子这般凶霸
霸的,干什麽啊?”

  仇华老三狞笑一声,道:“好哩!你敢情是不要你那个婊子窝了?”

  贾嫣格格娇笑一声,道:“「怡心院」早候着公子呢,不过公子可得小心点,
再来可没上次那般便宜了。”

  华云龙留意上这边,闻言暗道:“上次仇华老三及老五去了「怡心院」,不
知结果如何,听贾嫣口气,分明吃亏了,嗯,她明目张胆与玄冥教作对,难道「
倩女教」准备揭开干了?”

  只听仇华老三厉声道:“三爷爷毙了你这臭婊子。”霍然一掌击去。

  贾嫣吃了一惊,道:“三公子敢情以为弱女子好欺负麽?”玉掌一挥,迎上
前去。

  孟为谦见那贾嫣出掌之时,身后几个少女,突然也自出右掌,成串按住前面
一位少女的亵衣,心中暗叫不妙,促声喝道:“三公子快退。”双掌一并,霍地
推出。

  他身旁三名仇华,见状目光一闪,也齐齐推出一掌,四股掌力,朝贾嫣的掌
力斜斜挡去。几人先后发动,去势却都快极,但听蓬然一声大震,孟为谦及三名
仇华,全是登登叠连后退,贾嫣连着后面七八名少女,也连退两步,仇华老三却
身形一仰,向后直飞,五官溢血,溅落一地。

  场中一清,孟为谦四人都内腑重伤,血气翻腾,默运真气,四名黑衣老者,
齐跨前一步,一人右臂抄住仇华老三,但见仇华老三面如金纸,昏迷不省,而贾
嫣等不过略觉不适而已。

  贾嫣这一掌威力虽大,但在场高手却看出贾嫣是仗七八名少女,使用借体传
功之术,集数人功力于一身,则威力之大,也毋怪其然,故虽惊不奇。这借体传
功之术,武林高手无一不能,只是像贾嫣诸人这般如臂使指,运用自如,则必有
独得法门了。真以武功而言,贾嫣顶多仅可与仇华之一相当,实较孟为谦差之远
甚,行家眼利如刀,这等结局,实在大出在场高手意料之外。

  端木世良暗道:“老孟自命算无遗策,也有马前失蹄时候,尤其败在几个不
明来历女子手中,更是不值,玄冥教此战当胜反败,高手损伤也就罢了,却拆了
锐气……”心念一转,面寒如冰,低声向旁说了数语,走向「倩女教」的一群,
身后随着两名青衣老者。

  贾嫣虽见他受伤了,可不敢大意,眼珠一转,扭头向身旁低声说了数语。只
见倩影闪动,那群少女位置忽变,以贾嫣为中心,环成一圈,玉手相牵,背向外
方,嫣红姹紫,真若花团锦簇,好看煞人。华云龙暗忖:“她这阵势,又是一拒
敌之法了。”

  令狐兄弟本来未将贾嫣等人放入眼里,不屑理会,这时见状,好奇心起,令
狐佑纵声喝道:“丫头们,捣什麽鬼?”

  贾嫣笑道:“这是贱妾们因功力薄弱,创出的一点防身保命玩意,恕难奉告。”

  令狐佑傲然一哼,道:“老夫一掌之下,管教你们阵散人亡。”

  贾嫣黛眉一扬,道:“不妨试试。”

  华云龙暗暗忖道:“你们借体传功之术所出掌力,雄浑而不精纯,令狐老怪
功臻化境,岂能奈何得了他,一再撩拨,不是找死?”

  只见令狐佑勃然大怒,杰杰怪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们除了迷魂邪法与借
体传功之术外,有何能焉?”说话中,举步走向贾嫣等人。

  华云龙虽知倩女教的人,技不仅此,可是功力相差太远,无论如何,也不放
心,暗道:“如倩女教的人有个失闪,自己就愧对顾姨了。”他这麽一想,目光
一转,向蔡薇薇微微示意,望向令狐佑道:“不知云中山后山小子,可配领教星
宿海前辈高人的绝艺?”

  蔡薇薇一瞧他眼色,已知他要自己替「倩女教」挡住强敌,当下莲足一顿,
飞身降落令狐佑身前,道:“姓令狐的,刚才一阵没有打完,你休得再找他人麻
烦。”

  令狐佑对她深感忌惮,不觉止步,暗道:“老大要对付华家那小子,我一人
只怕难以讨好。”转念间,但听老大令狐祺道:“虽差一点,也马虎可以了。”
右臂一抬,跨前一步。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请。”铁剑一摆,封住门户。

  ※※※※※※※※※※※※※※※※※※※※※※※※※※※※※※※※※
※※※※※霎时,场中一片寂静。这一场搏斗极不寻常,交战之人,一个是凶名
久传,众所周知的魔教高手,一个是名门后代,方出江湖后起之秀,本来人人均
认为华云龙不是令狐祺敌手,然而方才一战,华云龙击败四名仇华所现功力,顿
令观战之人刮目相看,对这胜负,不敢轻下断言了。

  若令狐祺败了,无话可说,若华云龙失手,一则星宿海一派的人心狠手辣,
有逾毒蛇猛兽,人人尽知,况与华家积怨极深,性命堪危,华云龙败在令狐祺手
内,华天虹为子报仇,魔教不甘束手,则江湖上必引起一阵腥风血雨,故这一场
搏斗,实是九曲掘宝之后,最为震动江湖的一件大事了。

  令狐佑冷冷一哼,转身注目两人,他知蔡薇薇绝不致向人背面下手,至于贾
嫣等人,则他根本不放在眼下。蔡薇薇更是无暇理会令狐佑,提心吊胆地紧紧盯
着。端木世良本待向贾嫣叫阵,这刻也没有了主意,转目华云龙与令狐祺。

  只见华云龙神仪湛然,执剑卓立,有若岳峙渊淳,令人油然而起不可动摇之
感。令狐祺满面狞笑,一步一步走向华云龙,他与华云龙相距不过二丈余,照说
举足即至,可是走到现在犹有二丈,真是慢若蜗牛。愈是这样,愈是险恶万状,
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且极可能一招判生死,敌对双方的人,无不屏气注视,相
机接应。

  其实,令狐祺这一击,毫无必胜把握,败在后生小辈手下,传出江湖,固是
颜面难堪,毙了华云龙,时机失至,实不愿与华家正式决裂,只是骑虎难下,也
只有咬牙挺下去了。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当儿,一个幌若闷雷声音叫道
:“令狐贤弟住手。”观战之人移目望去,但见两条以淡烟幻影般的人影,由山
麓踏枝而来,其速无匹。

  令狐祺忽然止步,道:“本教教主即至,这一战只有暂且搁下。”

  华云龙闻是东郭寿来了,心凛不已,口中淡然道:“悉如尊意。”凝目望去,
来者是两个须发皆白的黄袍老者,身法奇快无比,不过用两句话的工夫,已掠入
场中,玄冥教徒让出路来,魔教弟子,却纷纷躬身迎接。

  但见先前一位银髯飘拂,脸色酱红的老者,腰围一条紫金打造的苍龙,那金
龙长约九尺,头尾大如酒杯,身子仅有小指粗细,镌楼的栩栩如生,鳞甲密布,
爪指分明,而且每一片鳞甲俱可活动,说得上奇巧之极,正是传说中魔教教主的
打扮。

  另外一个黄袍老者,同令狐兄弟及呼延恭一般系银龙,臂长过膝,面颊干疮,
双目似睁似闭,一副鬼气森森的样子,尤其黄袍褴褛,沾满泥土,活似刚刚由土
中爬出一般。两人进入场中,令狐兄弟走前欲言,东郭寿手一摆,道:“两位贤
弟请候着。”令狐兄弟施礼,转至东郭寿及那鬼气森然的老者身后。

  华云龙冷眼旁观,知道那鬼气森森的老者,身份在令狐兄弟之上,功力只怕
仅在东郭寿之下。只听端木世良道:“东郭教主好啊,恕端木世良有伤在身,未
能见礼了。”

  东郭寿银髯一拂,纵声笑道:“端木兄不必客气。”

  孟为谦原来在闭目调理真气,忽然双目一张,拱了一拱手,道:“久未拜谒
教主,待慢之处,尚请海涵。”

  东郭寿将手一拱,道:“孟兄久违。”目光炯炯,环视众人一眼,仅在蔡薇
薇身上顿了一顿,最后落在华云龙身上。

  霎时,所有的目光投向华云龙,都想看他如何应付这盖世魔头。因有华天虹
在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故华家弟子无论置身何等场合,无形中都被视为首脑
人物,当然,华家庭训之严,家规之谨,养成华家子弟皆是气度恢宏,处事公允,
加上武功高强,始能如此,否则江湖人物,那个不是杰骛不驯之辈,谁肯信服?

  只见华云龙剑已入鞘,泰然自若,双手一拱,道:“山西华云龙,见过东郭
教主。”

  东郭寿并不还礼,两道神光闪闪的眼神,向华云龙上下一扫,倏地冷冷说道
:“华公子,请将一切虚礼免了,想来令尊当年仗恃武功高强,欺压星宿派的事,
华公子十分清楚。”语声愈来愈冷,杀机隐隐。他语气不善,蔡薇薇莲步悄移,
挨近华云龙。

  孟为谦暗忖:“大对头难惹,让你们先打头阵,倒也不错。”手一摆,率人
退至东郭寿左后方,受伤的仇华老三及黑衣老者均交给教下弟子。程淑美见敌方
全退出洞口六七丈外,且全注意着华云龙,守此何用,拂尘一挥,至华云龙之旁。

  那「倩女教」的十名少女,仍于原地,恰居双方之中,个个面含巧笑,俏立
一旁,倒似看热闹的第三者。本该壁垒分明的两方,被她们这一扰,略显混乱,
然东郭寿却视若无睹。玄冥教与魔教的人加起,几近九十,而华云龙这方仅有三
人,那声势之悬殊,真若楚汉之别。

  华云龙暗暗想道:“这东郭寿枉为一教之主,居然颠倒黑白,当年明是星宿
海魔教欲坑尽天下群雄,独吞宝藏,而被爹所惩治,他却说是爹仗武功欺压他们。”
转念下,镇定逾恒,道:“当年之事,是非曲直,天下英雄,有目共睹……”

  令狐佑冷哼一声,截口道:“天下英雄?神旗帮、天乙子、伍玄子是黑道人,
余下的是你们华家死党,难道就是天下英雄?”

  华云龙听若未闻,继道:“在下出生也晚。事未经见,不敢妄加论断。”他
语音一顿,抱拳一礼,朗声道:“今曰之事,是战是和,还请东郭教主示下,在
下虽然未学后进,武功肤浅,不自量力,愿一力承担,其余无关的人,教主一代
宗师,想来不屑加以留难。”

  这一番话,不亢不卑,虽富豪气,却无骄意,大有铁肩担当之概,才出于学,
器出于养,在他是毫无所觉,东郭寿心头暗暗道:“好小子,有你的。”

  令狐祺冷冷诧道:“口气倒不小,你配麽?”

  东郭寿手一摆,正欲开口,忽听贾嫣娇笑道:“东郭教主是绝代高人,如何
能向后生小辈出手,华公子此言不嫌狂傲?”

  华云龙眉头一蹙,暗道:“你虽是好意,东郭寿何许人,岂不惹火上身?”
只见东郭寿淡然朝贾嫣一瞥,旋又面向华云龙,意似不屑。

  贾嫣却觉得他目光如电,她虽天不伯,地不怕,也不由一凛。但听东郭寿道
:“这位小姑娘练的是「姹女心法」,闻说当年掘宝,「姹女心经」为顾鸾音取
走,想是顾鸾音门下了?”

  华云龙对他目光之锐,也暗暗佩服,淡淡一笑,道:“教主找的是华家的人,
他人何必多问。”

  东郭寿嘿嘿冷笑,道:“不愧华家子弟,英气豪爽,老夫也佩服得很。”倏
地神色一弛,道:“华公子,恕老夫托大一句,令尊虽功力绝世,仍属晚辈,那
位小姑娘说得对,老夫再不顾身份,也不该向你出手。”

  忽听贾嫣娇笑道:“我姓贾名嫣,谁小来着?”

  令狐佑怒道:“丫头闭口……”

  东郭寿哈哈一笑,道:“四师弟不必多言。”银髯一拂,对着贾嫣道:“诸
位姑娘的芳名,老夫倒要请教请教了。”

  贾嫣格格娇笑一声,道:“这才像是一代宗师的气度,像刚刚那一种气吞河
岳的声势……”娇笑一声住口。星宿派的人,一听语带讥讪,无不怒目相视。

  东郭寿却不以为意,笑道:“姑娘请说。”

  华云龙暗道:“她如此不慌不忙,意态闲散,想来是胸有成竹。”

  转念间,但听贾嫣银铃般的声音,媚态横生的将那十余位少女的名字说出,
皆是姓贾,名字中皆有女旁,东郭寿不由暗道:“她适时说有二名,则贾嫣之名,
分明是假。”想着哈哈一笑,道:“诸位姑娘姓贾,名字谅也是假。”

  贾嫣吟吟一笑,道:“大千世界,一切皆假,何况于我们这一行,更是虚情
假意,自是什麽都假。”

  蔡薇薇突然问道:“嫣姊姊,你是干那一行的?为什麽虚情假意?”

  贾嫣风情万种的瞟了华云龙一眼,笑道:“这个我可不敢说,说了你龙哥一
定会生气。”

  蔡薇薇樱唇一抿,望向华云龙,华云龙的确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笑道:
“别听她的,你这位嫣妹姊是游戏风尘,一切事都真真假假。”望着东郭寿,淡
然道:“东郭教主既不愿对晚辈出手,然则奈何?”

  东郭寿捻髯笑道:“连老夫也是煞费踌躇哩。”

  华云龙移目他背后那鬼气森森的老者,道:“是否由教主身后那位高人动手?”
那鬼气森森的老者自入场中,一直立于东郭寿身旁,默然不语,眼下分明听见了
华云龙的话,却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东郭寿闻言,突然仰天大笑,半晌始止,华云龙不动声色,等他笑毕,道:
“不知何事惹得东郭教主如此好笑?”

  东郭寿捻髯一笑,道:“连老夫也不愿对你下手,这位是老夫师兄申屠主,
武功高过老夫百倍,如何能向你这晚辈的下手?”

  华云龙暗道:“他此言虽有夸大,只是这个申屠主武功不在他之上,东郭寿
也不会这般说了。”朝申屠主望去,见他始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知道愈是如
此,愈是难以揣测。

  蔡薇薇也暗暗心惊,她却不愿东郭寿倚老卖老的样子,樱唇一撇,道:“教
主的师兄弟辈,倒也领教过三位了,好像没有什麽了不得嘛。”

  令狐兄弟勃然大怒,令狐佑生性爆燥,厉声道:“臭丫头……”

  蔡薇薇截口道:“这就是前辈高人的吐辞?”

  东郭寿呵呵一笑,道:“四师弟的确该炼炼火气了。”接着朝蔡薇薇笑道:
“姑娘是……”

  忽听贾嫣娇声介面道:“这位姑娘可是有天大来历的,别的不说,论武功,
怕教主也无法稳操胜券……”

  东郭寿将蔡薇薇从头至足,仔细打量了一番道:“老夫老眼未花,这姑娘的
功力,焉有看不出之理。”

  贾嫣笑道:“论姿容嘛,有如月殿仙子,瑶池玉女,与我们这批凡俗的女子,
更是有云泥之判了。”抿嘴一笑,倏然住口,说了半天,连蔡薇薇的名字都未说
出去。

  蔡薇薇赦然一笑,道:“我丑的很,诸位姊姊才美呢。”

  只见令狐祺忽然闪身向前,将蔡薇薇及适才的事,低声禀告东郭寿。东郭寿
面色微变,望向蔡薇薇,道:“若老夫猜测不错,蔡姑娘想是武圣之后。”东郭
寿久不见答,乾笑一声,道:“好娇憨的丫头。”

  华云龙双眉一耸,正欲答话,贾嫣格格笑道:“教主怎麽漏掉了这位仙姑不
问?”说话中,纤指一指程淑美。

  东郭寿看了程淑美一眼,淡然道:“关外高人,早已认识。”程淑美冷冷一
哼,默然不语。

  华云龙一心宕时,忙道:“既然教主与令师兄俱不屑动手,则今日的事,是
否就此了结?”

  东郭寿微微一笑,道:“今日玄冥教与敝派倾力而来,却虎头蛇尾,华公子
请讲,传出江湖,人们要如何说话?”

  华云龙暗道:“他言辞反覆,不知存有何意?”心念连转,不禁冷冷一笑,
道:“教主之意,在下不解。”

  东郭寿沈声一笑,道:“华公子真的不知?”

  华云龙也沈声道:“请教。”

  东郭寿忽变悠闲,手捻银髯,笑道:“华公子也不是不知,大概因令尊华大
侠谦恭为怀,以致让华公子忽视了华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令尊高不可测的武功,
如今再加上武圣嫡传……”

  他捻须含笑,华云龙却听出他语中杀机,暗忖:“原来是蔡家与我们华家站
在一起,故令他不顾一切,欲抢先下手,如此看来,魔教这番高手云集江南,果
是想先对付蔡家。”

  他忽然觉出形势的险恶,东郭寿既已杀机大动,凭已方三人,就算搭上了倩
女教一群,也是以卵击石,自己死了也罢,蔡薇薇、程淑美、贾嫣那十余名少女,
却是为己拖累,尤其元清大师,功力盖世,不是为己迫毒输功,何惧之有?华家
纵有通天之能,眼下却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心急电转,脱口道:“教主是真要与
华家一拚了?”

  东郭寿目光倏然一冷,道:“这也仅是迟早之事而已。”华云龙见话已至此,
拖无可拖,暗暗一叹,就待出言挑战,好歹想办法扣住东郭寿,一场一场较量,
则至少可多挨些时辰。

  忽听洞中传来一个清越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

  这佛号好生怪异,全场的人都觉得声音似不由耳中传入,而由心中响起,且
感心胸祥和一片,那批玄冥教徒及星宿派弟子,执剑之手,竟不由缓缓下垂,功
力稍差的,不由失手,一时啷呛之声,纷纷传来。那东郭寿的师兄,申屠主忽改
要死不活的样子,细目一睁,精光暴射,直似烈日金芒,令人不敢逼视。

  华云龙、蔡薇薇、程淑美就在他对面,更觉一惊,知道此人功力,果胜东郭
寿不少。东郭寿双眉微耸,道:“好高明的「叩心锺」神功,是那一位高人,东
郭寿拜见。”

  洞中传来元清大师的声音,缓缓说道:“不敢,老衲元清拜见东郭教主。”
声甫落,洞口碧萝无风自动,只见一位骨瘦磷峋,满面皱纹的灰衣老僧,倏然而
出。

  ※※※※※※※※※※※※※※※※※※※※※※※※※※※※※※※※※
※※※※※霎时,全场一片死寂。东郭寿,这一个盖世魔头,令狐兄弟,这两个
绝世凶人,端木世良、孟为谦等心机深沈,驰骋江湖的草莽人物,无不瞪口咋舌,
只有那申屠主,死板板的面上微有抽动,瞬又恢复原状。原来元清大师,并非步
出山洞,而是盘膝而坐,若下有莲座,浮空三尺,缓缓飘来。

  华云龙忽然惊觉,侧行三步。元清大师却飘至东郭寿身前三丈,即口宣佛号,
缓缓降落,宝相庄严,神仪湛然,几令人疑真佛下凡。东郭寿已知元清大师这麽
一个人,却未料到元清大师功力高到如此地步,他乃一代枭雄,怔了一瞬,狞声
一笑,道:“「莲台虚渡」与「叩心神」,两般绝世神功,东郭寿算开了眼界。”
目光一转,朝申屠主微微示意。

  申屠主突然跨前一步,一声不响,右臂一伸,五指箕张,隔着二丈余远,虚
虚抓向元清大师。他这一抓,毫无啸锐风声,如同儿戏。元清大师面容一肃,合
什胸前的双掌,微张又吸,只是除了少数高手之外,余者均未看见这微乎其微的
动作。众人方自讶异间,却见立足元清大师与申屠主周遭的人,衣袂猎猎,直向
外飘,忽又向内一收,始知二人已较量了一招。元清大师上身转仰,旋又竖立如
山。申屠主目光一变,身躯前倾,竟前移半步。

  华云龙大感兴奋,暗道:“瞧这光景,明是申屠老怪败了。”

  申屠主虽然败了,却无半分激动之色,回过身子,生硬冰冷的道:“走。”

  东郭寿一怔,随恍然想道:“老和尚功力奇高,何苦硬拼。”他转念下,顿
萌退走之心,拱手一礼,道:“今日看在大师面上,就此了结,希望来日能再见
大师神功绝艺。”东郭寿顿了一顿,一捻银髯,道:“愚意江湖中杀戮连绵,血
腥遍地,华家久霸武林,同道好友,受欺非一日,业已忍无可忍,八荒四海,无
数高人奇士,而今群策群力,欲共歼灭华家,覆败已在近日,这场杀劫,无不避
免。大师世外高人,理当啸傲烟霞,枕流漱石才是。”语下之意,是要蔡家退出
武林。

  华云龙因事关蔡元浩安危,虽听他指鹿为马,却默不作声。元清大师不动声
色,静静听他说完,淡然道:“教主美意,老衲十分感激,只是我佛有言,我不
入地狱,谁入地狱?江湖纵然扰攘,岂容老衲抗志山栖,除魔卫道,人人有责。”

  东郭寿暗道:“这老和尚顽固之极,倒不可操之过急。好在双方辞俱隐约,
犹未各走极端。”拱手一礼道:“既然如此,没有什麽可说的,告退了。”

  元清大师合什相送,端木世良与孟为谦,虽心有未甘,震于元清大师绝世神
功,也不得不见风收帆,孟为谦喝道:“走。”率领玄冥教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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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廿二章淫母荡女齐上阵

  蔡薇薇莲足直跺,道:“公公怎麽放走东郭寿他们?”

  元清大师微微一叹,却不答话,转面向程淑美道:“道友……”

  程淑美微微一欠身,道:“大师齿德俱尊,程淑美不敢当得。”语音微顿,
道:“请恕晚辈犹有他事,就此告退。”

  华云龙急声道:“前辈……”

  程淑美冷然道:“我在山脚候你顿饭工夫,你如有几分情义,就速速赶来。”
拂尘一摆,驰下山去。

  华云龙转向元清大师,欲言又止,元清大师一摆手,道:“你也等等。”双
眉微耸,对着竹林道:“林中两位施主,可否劳驾一会?”

  林中传来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说道:“大师之命,晚辈本应遵从,唯另有要
事,请恕违命之罪。”

  贾嫣与那十余名少女,闻声齐唤道:“师父。”

  华云龙也听出是方紫玉口音,暗道:“凭公公功力,决不致听错,另一人是
谁?”心念一转,想起长恨道姑,脱口道:“顾姨。”

  只听方紫玉道:“大师如肯慈悲嫣儿,略施教诲,其余人就由媛儿领回总坛。”

  其中一位绿衣少女,正是方紫玉的次徒贾少媛,急躬身道:“是。”

  又听长恨道姑的声音道:“龙儿,顾姨原来不愿让你知道我来了,想不到又
给你猜到,顾姨也不忍心置之不理,不过你也不必妄费心机,顾姨不会听的。”

  蔡薇薇急道:“顾姨,你不喜欢我了?为何不理我?”

  只听长恨道姑笑声道:“你这孩子鬼的很,顾姨怕上当,所以不理你了。”
声音渐传渐远,显然人已离去。

  元清大师转面向贾嫣:“贾姑娘,令师既然有言,你愿意随老衲几天否?”

  贾嫣欠身道:“前辈垂青,这是小女子大大福缘。”

  忽听蔡薇薇道:“公公,你怎麽放过魔教的人?”

  元清大师微微一叹,不答反问道:“微儿,你自信能对付几人?”

  蔡薇薇略一吟哦,道:“那两个姓狐的老鬼,微儿自信还接得住。”

  华云龙暗感焦急,忖道:“阮红玉师父,对我似有不满,迟了更是火上添油,
只是……”

  忽听元清大师道:“龙儿,你敌得住东郭寿麽?”

  华云龙赧然道:“龙儿虽蒙公公成全,自知还差上一截。”

  元清大师一扫贾嫣与贾少媛等十余少女,道:“诸位姑娘……”

  贾嫣螓首一摇,道:“前辈千万别算上小女子,我们只可以摇旗呐喊,对付
魔教教下的罗喽而已。”

  元清大师莞尔一笑,道:“姑娘客气了。”微顿一顿,又道:“那位道友,
不是老衲小覰了,怕也远非东郭寿敌手,如此焉能留下魔教的人,况玄冥教也不
会坐视。”

  蔡薇薇讶声道:“公公忘了自己哩?”

  元清大师苦笑一声,道:“老衲如今已无能为力了。”

  此语一出,蔡薇薇与倩女教的少女们,全满面诧色,华云龙面露惶恐,呐呐
道:“一定是龙儿害的……”

  元清大师蔼然道:“五阴本空,一切风真,有什麽害不害的?龙儿但知努力,
也就不枉这一番因缘了。”

  华云龙唯唯受教,蔡薇薇急声道:“公公,究竟是怎麽了?”

  元清大师淡然道:“也没有什麽,休息一阵也就可以了。”手一挥,道:
“那位道友要你去,你可以走了。”

  华云龙躬身应是,却又嗫嚅道:“只是公公而今……”

  元清大师淡淡一笑,道:“老衲很好。”

  华云龙不再疑迟,回身望着蔡薇薇,口齿启动,却说不出话来,一狠心,道
:“薇妹珍重。”转身向贾嫣诸人绕行一礼,道:“嫣姊姊、诸位姊姊,临危援
手,彼此谊属一家,兄弟也不谢了。”

  忽听蔡薇薇促声喊道:“龙哥,你快去吧。”华云龙又瞥了蔡薇薇一眼,疾
奔而去,展眼不见。

  ※※※※※※※※※※※※※※※※※※※※※※※※※※※※※※※※※※※※※※

  且说华云龙奔至山麓,已见程淑美正伫立一株槐树之下,他正想开口招呼,
程淑美冷冷瞥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驰去,只得咽下,默默跟随。一直到
渡了长江,两人踏上北上淮阴的官道,依然未交一语。华云龙闷了半天,终于忍
不住问道:“前辈,阮姑娘如何了?”程淑美恍若未闻,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华云龙暗忖:“这位前辈好像对我深怀忿意,不只因生性孤僻……”华云龙
碰了一个钉子,不再多问,低头疾赶,只见官道上,一先一后,两道轻烟,疾驰
而过,两人武功均齐顶尖高手之流,普通人仅觉清风过身,抬起头来,两人正似
风驰电击,冲出数十丈外。

  此际,烈日当空,午末未初。程淑美忽然慢下脚步,冷冷说道:“贫道记得
前面有家酒店,进餐后再赶。”

  华云龙也慢下步子,道:“晚辈不饿。”其实他自昨夜已来,连番搏战,已
略有饥意。

  程淑美冷然道:“你不饿,我饿。”

  华云龙微微一怔,旋又晒然,忖道:“这位前辈虽是冷僻,倒是很体谅人。”
一会,已望见绿阴深处,挑起酒廉,两人随放慢脚步,像常人般走入,随便寻一
张桌子坐下。这种荒村野店,虽是粗竹搭成,器物简陋,但绿阴清风,却是颇为
舒爽。

  华云龙目光微转,巳看出座中尽是商旅农夫,并无一个武林人物,那般人见
到一位俊美无俦的少年与一位中年清丽道姑入内,静了一瞬,旋又吃喝起来。店
小二虽觉扎眼,却瞧出两人是江湖人物,忙不叠送上酒菜。华云龙边吃边道:
“前辈今后欲居何处?若无他事,可否枉驾寒舍?”

  程淑美放下筷子,冷然道:“关外。”

  华云龙怔了一怔,放下碗筷,道:“前辈不是与玄冥教已扯破脸了?瞧端木
世良与孟为谦,似已对前辈万分恨毒?”

  程淑美道:“你放心,贫道虽居虎口,安若泰山。”垂首进餐,她虽无法号,
仍属三清弟子,荤酒俱禁,饭量也不大,略进些许,便掷筷抬头。

  华云龙食量虽大,吃起饭却很快,早已吃饱,店小二虽送来一壶酒酿,他也
善饮,碍着程淑美在侧,也就未动,摺扇轻摇,默然等候。正欲启齿,忽听一阵
马蹄杂着鸾铃之声,隐隐传来,瞬息之间,蹄声铃声,已是震耳,瞧那来势,分
明是匹日行一千两头见日的精驹。

  武林中人,爱名驹不下宝剑,华云龙与程淑美不禁皆转目望去。只见黄尘滚
滚中,一骑如飞,似风驰电掣般冲过,以华云龙目力,也仅看出那匹马毛色如墨,
鞍上的人,体态婀娜,裙袂飘扬,似是一位少女,至于那少女的容貌,却因马行
太速,又属侧面,却未看清。

  酒店中人,听得蹄声有若擂鼓,也纷纷扭头望向店外,凭他们这些村夫俗汉,
更是仅见黑影扫过,马上依稀有个人影。黑马一过,立刻议论纷遝,吵成一片。
华云龙想起自己那匹「龙儿」,在荆门被贾嫣所掳之后,便莫知下落,但他并不
担心,自信那匹「龙儿」,性已通灵,常人驾御不住,高手不忍心伤害,同道好
友,识者不少,决然无虞,说不定这时已回到了落霞山庄了。

  忽然程淑美「噫」了一声,道:“这丫头为何也来了……”语未罢,右掌一
按桌面,人如巨鸟,已然出店。

  华云龙急声道:“前辈……”

  只听程淑美道:“你等贫道一下。”

  华云龙站起身了,随又坐下,心道:“我既未曾看清楚,她功力不在我上,
想也强不过多少,这少女定是她熟人,始可一瞥之下,便知是谁。”满座食客全
都目瞪口呆,偷眼覰着华云龙,似是怕他变鸟飞走,一时间,鸦雀无声。

  华云龙对那般村汉旅客的目光,视若无睹,候了片刻。程淑美仍未回来,百
般无聊,便自斟自饮起来。那一壶酒盛量不多,一会便已喝光,当下扬声道:
“小龙哥,再来一壶。”那店小二早候在侧,闻唤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忙不叠
的送来一壶酒,将空壶拿走。

  华云龙见他满面惶恐,蹑手蹑脚的样子,笑道:“我是煞神?何必如此?”

  那店小二急声道:“爷是煞神……”他本待说不是,不料忙中有错,反说成
华云龙是煞神了,一时面如土色。

  华云龙哈哈一笑,掏出一锭银子,抛在桌上,道:“拿去,免得你以为我是
白食的。”

  店小二弯腰哈背道:“不要那麽多。”眼睛却偷覰着那锭银子,恨不得一把
拿过。

  华云龙将手一挥,笑道:“赏你的,拿去。”店小二连忙探手拿过,弯腰不
叠的谢了,屁股一扭,急急奔向店后,似怕华云龙反悔。

  华云龙微微一笑,转面向店外路上瞥去,忽见一条纤影,勿勿躲入绿荫幽篁。
他一眼便已认出是薛娘小主人,那迄今不知的玄衣少女,欲待追去,忽然想道:
“她已看见了我,这般躲避,显然不欲相晤,追上前去,既不好强逼,也没什麽
结果,若错过了程前辈,岂非得不偿失?”这麽一想,顿时重又回座。

  他所行所为,旁若无人,满座的人,窃窃私议,只是聚蚊成雷,那声音也就
可观了。过了片刻,华云龙已渐感不耐,暗道:“阮姑娘的师父当然不会跟那匹
神驹赛脚程,必是出声召唤,难道要与那姑娘谈偌久……”沈吟未已,忽听程淑
美的声音,由路上传来,道:“华云龙,上路了。”

  华云龙闻唤,身形一长,已扑出店外。只见程淑美当他掠出店门,即身形展
动,疾驰而去。他忙跟上,高声叫道:“前辈,那姑娘是谁?”

  程淑美身形不停,冷声道:“你就会问人家姑娘。”

  华云龙啼笑皆非,道:“干麽这样急?”

  但听程淑美道:“还要快,要赶五百里。”

  华云龙举步若飞,猛然冲上,道:“到那里?”

  程淑美道:“淮阴。”回目瞬地一眼,黛眉一蹙,道:“省些力气,这一段
路不短。”

  华云龙笑道:“不打紧,小子撑得住。”程淑美哼了一声,倏地加速。华云
龙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气运转,迸力追赶。两人这一阵疾驰,快逾飘风,跑到
日暮,全部喘息有声,减慢脚步。

  忽听程淑美道:“华云龙,你要不要歇息?”

  华云龙道:“不必,晚辈能支援到淮阴。”

  程淑美道:“好。”倏地脚步加快,向前疾奔。

  华云龙紧随在后,忖道:“她原来未尽全力,看来这位前辈功力虽不及东郭
寿,轻功却可一较。”

  ※※※※※※※※※※※※※※※※※※※※※※※※※※※※※※※※※
※※※※※丑牌时分,前面黑黝黝的夜色中,矗立着一座城池,正是南北咽喉,
江浙要冲的淮阴古城。程淑美香汗淋漓,忽然煞住脚步,喘然道:“华云龙,咱
们先调息一阵,恢复功力,再行入城。”

  华云龙急欲见到阮红玉,当下道:“晚辈不累,前辈可否告知令徒居处,让
我先见阮姑娘。”

  程淑美转目望去,只见华云龙虽亦满头大汗,喘息却微,尤可怪的神采亦亦,
反胜午时,与自己疲惫欲绝,大不相同,暗暗讶道:“就算玄冥教主或申屠主,
也没有在五百里长驰后,反而精神益长的道理。”她不知道元清大师以佛门「圆
光莅顶」大法,增益华云龙功力,这番奔跑,反而渐渐与华云龙己身真气,互相
融合,获益匪浅,故暗暗讶异。华云龙虽知此事,也未料到收效如此,心中暗暗
感激元清大师。

  程淑美想了一想,道:“既然你不累,咱们这就进城。”

  “前辈……”

  程淑美截口道:“少罗嗦,话可说在前头,遇上敌人,你上前拼命。”纵身
上了城墙,华云龙连忙跟上墙头。

  只见城内屋宇鳞比,在月光下,沈沈一片,除了深巷犬吠,寂无人声。程淑
美喘息一声,道:“玉儿住在城北一座「玄妙观」中,那观中的主持静逸道姑,
是贫道之友。”

  华云龙随口道:“那位观主,想来也是高人。”

  程淑美道:“你猜错了,她不会武。”顿了一顿,道:“华公子,现在我和
你说正事,你既然和红玉已经……,就不应该「始乱终弃」,弃红玉于不顾?”

  华云龙大惊道:“前辈何出「始乱终弃」之言,我和红玉是真心相爱,到底
红玉怎麽啦?”

  程淑美叹口气道:“红玉这孩子是个死心眼,她去找你,却发现你和蔡家丫
头双宿双栖,所以伤心而回。老实说,我们红玉是比不上蔡家丫头。”

  华云龙大吃一惊道:“前辈,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我早跟红玉说过,一待事
了,我就带她回云中山,她怎麽这麽傻呢?”

  程淑美闻言面色一喜道:“这麽说,你要我们红玉?你是真心的?”

  华云龙苦笑道:“前辈,我华云龙怎麽会言而无信,前辈,你放心,我不会
辜负红玉的。”

  程淑美转颜为喜道:“这麽说是红玉自己死心眼,我就说嘛,这就好了,你
见着红玉把话说清楚就行了。到时候,你要敢不要我们家红玉,我就找白君仪去
评理。”

  华云龙也笑了,程淑美突又黯然道:“其实我是红玉亲娘,我一直没敢告诉
红玉。”

  华云龙大吃一惊道:“为什麽,伯母?”

  程淑美道:“只怪我遇人不淑,他狠心的爹不堪忍受清贫的隐居生活,舍不
得花花世界,在红玉周岁时丢下我们娘俩,后来死在江湖上。我含辛茹苦把红玉
拉扯大,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红玉再走我的老路啊。”

  华云龙心中也是无比同情,接道:“伯母,我希望我和红玉成亲之后,您能
住到我们「落霞山庄」,这样红玉也能长见着您。”

  程淑美道:“真的?不怕到时候你欺负玉儿的时候我帮玉儿的忙?”

  华云龙心中一动,道:“娘,您说笑了。”

  程淑美浑身一震,愣住了:“你叫我什麽?”

  华云龙道:“我叫您娘,有什麽错吗?”

  程淑美惊喜地道:“你肯叫我娘,我当然高兴。”顿了一顿,又道:“红玉
还不知道此事,我……”

  华云龙道:“娘,这件事情您早就应该告诉红玉,不应该瞒着她,要不,我
去告诉她。”

  程淑美沈吟一会道:“嗯,红玉跟着我也受了不少苦。”

  华云龙道:“娘,其实您才真的受苦呢,就让龙儿来孝敬您后半生吧。”

  程淑美感动得眼泛泪光,激动地道:“龙儿,你真是个好孩子。”顿了一顿,
接道:“我们快去见红玉吧。”说话中,二人已踏着栉比的房舍,来至一栋碧瓦
红墙,修竹精舍的道观,虽无广厦高堂,却是清幽一片,确是养病善地。程淑美
领他至后院,道:“夜阑人静,敲门徒然扰人清梦,还是自行进入。”

  华云龙点一点头,翻墙至一栋荷池假山,花木扶疏的精舍之外。抬眼一望,
不禁泪盈满眶,心弦震动。只见神舍内火烛犹明,窗户敞开,阮红玉玉手支香腮,
玉容清减,目噙清泪,疑疑的望着中天皓月,神情凄绝。华云龙心中暗喊:“她
瘦了,为什麽……”

  忽听阮红玉凄声自语道:“今夕何夕?云龙……你在哪里?也会想我麽?”
螓首一摇,又自语道:“不,我不要你想我,只要你快快乐乐活着,我……忘了
我也行。”断断续续的数语,包含了说不尽的情爱,那一种至情至性,浑然忘我
的感情,又何必斤斤计较对方的反应?

  华云龙再也忍不住,泪水籁籁流下,低声呼道:“红玉……”

  阮红玉闻声一惊,霍然转头望向他,只是她内功散失,别说华云龙立于花荫
之中,即使伫立旷地,也难看清,看了半晌,她凄然叹道:“唉,我思念太过,
竟幻出他的声音来了。”倏然低首,幽幽吟道:“红楼日晚流春水,柔魂常欲绕
瑶台,如何梦为相逢少?怕我愁多不肯来。”

  古今诗词,至于魂梦相通,已是至情,如今反成微不足道,尤其她一脸缠绵
徘恻,神思迷惘,就算铁石人,也得动心。华云龙泪如泉涌,悄然越窗,行至阮
红玉身后,伸手轻抚她的秀发,柔声唤道:“红玉。”这一连串列动,阮红玉功
力已失,毫不知晓,直到他轻抚阮红玉秀发,阮红玉始霍然惊觉。

  她回眸凝视华云龙,良久,始才疑疑说道:“你昨天已来过了,不该再来了,
来的次数太多,薇妹会不高兴。”

  华云龙忽然感到心中一痛,暗道:“她还以为这是梦中,连在梦中她都顾虑
薇妹,我实在是薄情之人。”他乃重情尚义之人,一激之下,险险一口鲜血吐出,
急忙提起真气,运功一周,始平定血气,柔声说道:“薇妹不会不悦的。”

  阮红玉螓首一点,疑笑道:“真的?是真的?”继而美目一阵眨动,皓腕一
伸,似欲碰触华云龙身体,以证实是否真的。只是,忽又一缩,但恐证实是假,
她魂牵梦萦,念念难忘之人,伫立眼前,只不过是幻影而已,那时心碎肠断,更
是难耐。

  华云龙噙住眼泪,虎躯微俯,轻搂住阮红玉的纤腰,柔声道:“你信了?”

  阮红玉娇躯一颤,突然哭道:“云龙。”娇躯一侧,偎入华云龙怀中。她惊
喜交集之下,又觉悲不可抑,亟欲痛哭一场,紧紧抱住华云龙,低声啜泣,刹那
泪水已湿透了华云龙的衫袍了。

  华云龙手抚她的秀发,柔声劝道:“不要哭,不要哭……”一时间,他也浑
忘所以了。

  半晌,阮红玉始逐渐恢复平静,埋头问道:“你好吗?”

  华云龙垂首道:“我很好,你也多多保重。”见她仍旧紧抱住自己,仿佛只
要一松手,自己便会杳然而逝,遂又说道:“我们坐下来说。”

  阮红玉在他怀中点一点头,缓缓松开藕臂,目光转动,已见这间屋子似是明
间,一桌四椅,桌上燃着一根细烛,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十分萧条。华云龙强笑
道:“夜已深了,你这样于体有损。”

  阮红玉淡淡一笑,道:“我不想睡。”顿了一顿,道:“其实也没有关系,
你看我不是很好。”

  华云龙凝视着她清减至极的玉靥,心中又痛又怜,怔了半晌,道:“你瘦了
不少。”阮红玉淡然一笑,摇一摇头。

  华云龙道:“红玉,你怎麽这麽傻,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一待事了,我们就
一起回云中山?”

  阮红玉低下头道:“你和那位蔡姑娘才是天生一对,我实在是比不上她。”

  华云龙低声道:“傻子,在我心里,你们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重要,你
莫要看轻了自己。”

  阮红玉抬头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真不知道你这个小脑袋里怎麽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我千里
迢迢,风尘仆仆地赶来,还以为出了什麽大事,你师傅也不说,害得我担心得要
死。”华云龙苦笑道。

  阮红玉也意识到是自己多心了,闻言歉然道:“龙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别生我的气。”

  华云龙道:“我不是生你这个气,而是生你不知爱惜自己的气,你知不知道
这样对待自己,我多麽痛心麽?不为别人,为了我,也该保重自己啊。”

  阮红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龙哥……”扑进华云龙的怀里,吻
向雨点般向华云龙脸上吻去……

  ※※※※※※※※※※※※※※※※※※※※※※※※※※※※※※※※※※※※※※

  华云龙立刻抱住阮红玉亲吻起来,吻着她的额头,她那紧闭的双眼,鼻尖,
和那微微张开的樱唇。华云龙一边吻着阮红玉,一边将她的衣服脱掉,也解掉了
肚兜,顿时阮红玉的玉乳,又呈现在华云龙的眼前,看到这对白嫩的乳房,华云
龙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阮红玉也想迎合华云龙,但是地只挺了两下,就任由华
云龙的吸吮。

  华云龙这双魔手,在她的背上、腋下、小腹,来回的抚摸,在不知不觉的情
况下,华云龙和阮红玉已是一丝不挂了。阮红玉的肌肤是那麽的润滑、细腻,摸
起来真的好舒服。华云龙把阮红玉放倒在床上时,也开始了交欢前奏曲──爱抚。
华云龙侧身偎着她,一只手搓揉着乳房,另一面嘴轻含着另一乳房,手轻轻的扣
弄着阮红玉那最敏感的地带,伸了进去,淫水在她的小穴里,也开始慢慢的增多
了。

  顺着奶头吻下去,到了阮红玉那丰满而又色丽的阴户,舌头轻巧的舔着阴唇,
阴蒂一和阴唇的内侧,阮红玉全身上下敏感的抖了好几下,下体更是时而抬高,
时而挺送,配合着华云龙的舌攻。淫水汨汨流了更多,她口中在这时也发出了声
音。

  “嗯……嗯……龙哥哥……好哥哥……红玉好美……嗯……好舒服……好哥
哥……嗯……红玉的穴好爽……嗯……嗯……红玉的穴好美……”

  “哦……嗯……不要再舔了……嗯……嗯……红玉的穴好痒……哦……哥哥
……嗯……小穴好痒……嗯……又痒又舒服……嗯……”

  “哦……不要舔了……嗯……再舔下去妹妹会受不了……嗯……”阮红玉的
手,此刻猛拉华云龙的头,一下往下按,一下又往上提。

  “好哥哥……红玉的小穴好痒……用你的大宝贝……好哥哥……不要……求
求你……用大宝贝来干红玉……快……不要舔了……嗯……”

  “嗯……嗯……好舒服……小穴好奇怪……嗯……好哥哥……呐……”

  华云龙慢慢的往上再吻同去,终于四张唇又胶合在一起,他的大宝贝并不急
着进去,他还要逗她。华云龙把大宝贝头,整根宝贝,来同地在她阴蒂上面磨擦,
直弄得阮红玉不停的浪叫:“好哥哥……嗯……快点进去……嗯……不要再逗我
……嗯……”

  “嗯……快点放进去……嗯……嗯……不要磨了……小穴痒死了……”阮红
玉的屁股,情急拚命似的,一直往上顶,可是大宝贝始终就是不进去。

  “龙哥哥……求求你……快点干小穴……小穴痒死了……嗯……嗯……嗯…
…大宝贝哥哥……快一点干我……嗯……嗯……”

  “嗯……我受不了……嗯……小穴痒死了……嗯……”听到她如此的浪叫,
如此的淫荡,华云龙将大宝贝移到洞口,滋的一声,大宝贝整根入底,紧紧的美,
又是一种肉碰肉的滋味。

  “啊……啊……小穴美死了……好哥哥……红玉爱死你了……嗯……”华云
龙的大宝贝插入穴洞之后,立刻探取慢工出细活的办法,慢慢的抽送,慢慢的干
着她,让她好好享受被干的滋味。

  “嗯……好美……嗯……小穴好舒服……嗯……哥……嗯……好人……嗯…
…我好痛快……嗯……好美……嗯……”

  “哦……哦……红玉……呷……小穴真美……小穴真好……嗯……”

  “大宝贝哥哥……好哥哥……嗯……你的宝贝真好……嗯……好哥哥……红
玉太爽了……红玉要好好的爱你……喃……”

  “啊……啊……小穴要美死了……小穴痛快死了……咧……啊……好哥哥…
…啊……小穴要升天了……啊……我美死了……啊……”

  阮红玉的胴体痉挛再痉挛,阮红玉有气妩力的呻吟叫:“好棒……哦……小
穴爽死了……哦……太爽了……”

  “红玉,你舒服吗,哥哥干的好不好。”

  “好哥哥,你干的红玉美死了,红玉好爽。”

  华云龙轻轻的含着她的奶子道:“红玉,我们再换个姿势好不好?”

  “好,我们换什麽姿势?”

  “狗爬式,就是你跪在床上,头低下去,屁股翘超来。”

  “这样的姿势,会爽吗?”

  “好妹妹,等一下你就会知道”

  阮红玉照着华云龙所说的,把姿势摆好,华云龙轻抚着她那雪白的大屁股,
大宝贝狠力的往穴内一插,华云龙的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腰,一送一放的开始干了
起来。

  “啊……啊……大宝贝干得真好……啊……真舒服……啊……”

  “好妹妹……怎麽样……滋味不错吧……哦……哦……”

  “嗯……嗯……我的小穴好舒服……好棒……好哥哥……嗯……你太会干了
……”?

  “哦……哦……我爱你……妹……妹……我要让你美死……哦……”

  “大宝贝哥哥……嗯……小穴让你干……永远……嗯……我也爱你……嗯…
…”

  “嗯……小穴真爽……喃……嗯……小穴爽死了……嗯……”

  “好小穴……你的穴美死我了……大宝贝好舒服……哦……哦……”这时侯
的华云龙,依然采慢工出细活的办法,大宝贝尽根到底,又慢慢的全部抽出来。

  “哦……好哥哥……你太会干穴……嗯……干的小穴快升天了……嗯……嗯
……龙哥哥……你真会搞我……嗯……我会爽死……嗯……”

  “好哥哥……快一点……红玉又要泄了……快……大力一点……哦……大宝
贝哥哥……用力干我……小穴要升天了……啊……啊……我……哦……哦……好
哥哥……红玉又升天了……我好爽好爽……哦……”

  华云龙又是缓缓地拉出大宝贝,这一拉出来,立刻带出了不少的淫水,阮红
玉好像太舒服了,整个人倒在床上,娇喘嘘嘘,不停的喘气,脸上身上流着渗渗
大汗。华云龙亦是如此,唯一的不同的,就是大宝贝仍然硬挺挺的,好不威武。

  ※※※※※※※※※※※※※※※※※※※※※※※※※※※※※※※※※※※※※※

  沈寂了好一会儿,阮红玉才又说话:“龙哥哥,我今晚真的是升天了,我太
舒服,太幸福了。”

  华云龙笑着道:“现在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害得娘多为你担心。”

  “什麽娘?龙哥哥,你说什麽?”阮红玉诧异地道。

  华云龙叹口气,将程淑美是她娘的事情告诉了她,阮红玉眼泪又出来了:
“娘原来是个苦命人,娘为什麽不告诉我呢?”

  华云龙安慰道:“红玉,娘是为了不让你伤心,娘真是煞费苦心啊。”

  阮红玉含着泪道:“我以前太不懂事了,我们以后一定要孝敬娘,不要再让
她操心。”

  华云龙点点头,沈默一会,华云龙笑着道:“别再说这些事了,搞得气氛怪
怪的。”阮红玉羞笑不语,华云龙接着笑道:“红玉,你先休息一下,我们等一
下再继续的玩,等一下的味道,会和先前大不相同。”

  “龙哥哥,玩了这麽久你还是没泄,可是我已经泄了两次,我真服了你。”

  “红玉,你的穴真美,大宝贝插得实在好舒服。”

  “龙哥哥,我真的好爱你,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你。”听到阮红玉所说的这
些话,华云龙感动也冲动的抱住她,深深的给她一吻。阮红玉的性趣似乎又来了,
她的手,抓住了华云龙的大宝贝来回的套弄。

  “你们男人,就是这根东西让我们女人心服口服。”

  “红玉,你们女人的小穴一不是一样,让男人想要猛往里面钻。”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永远都打不完的战争。”

  “红玉,哥哥想再干你的穴。”

  “你上吧,就这样子吗?”

  “不,妹妹,你靠近床边躺下,脚向上抬起来。”

  魁梧而又火烫的东西大宝贝,这次的干穴,将使出混身解数,不同于前几次
的温和。华云龙要尽所有的力量、摧残、狠干,把小穴给捣穿。所以华云龙告诉
阮红玉:“红玉,你要忍着点,哥哥用的力量会很大。”

  “好哥哥,我知道,我想那可能是另一种舒服。”大宝贝先是慢慢的在小穴
中抽插,让淫水多流一点,免得小穴多受皮肉之苦。

  “嗯……嗯……好美……好舒服……嗯……嗯……好哥哥……嗯……美死了
……嗯……我爱你……嗯……喃……哦……小穴好舒服……嗯……”

  华云龙看着阮红玉那如疑如醉的神情,口中轻声的淫叫,华云龙看了一下大
宝贝在小穴中进出的情形,他知道,要开始疯狂了,要大干一场了。慢慢的提出
大宝贝,拍的一声,揭开了疯狂的序幕。

  “啊……啊……你的力量好大……啊……小穴有点受不了……啊……好哥哥
……轻一点……啊……轻一点……啊……不要那麽大力……”

  “红玉……你忍着点……过一会儿就好了……”

  “啊……哥哥……慢一点……啊……不要用那麽大的力……啊……”

  “哦……妹……忍耐一下……哦……大宝贝会爽死你……哦……”华云龙的
大宝贝每一下都插到底,每一下都相当相当的重,干,干,干。

  “啊……啊……大宝贝哥哥……小力一点……啊……小穴会痛……龙哥哥…
…小力一点……小穴会受不了……啊……啊……”

  “好哥哥……啊……我会痛死……啊……小穴痛呀……”此时的华云龙,已
失去理智,已失去怜香惜玉之心,全然不埋会她的嚎叫。就这样狠插猛干的干了
一百多下,华云龙已是大汗淋漓,阮红玉呢,已不在喊痛,反而是舒赧、痛快的
呻吟。

  “吗……哼……好……哥……哥……啊……小穴美死了……哼……大宝贝哥
哥……我好痛快……我好爽……哼……好爽……”

  “红玉……妹妹……哦……你爽了吗……哦……你舒服了吗……哦……”

  “哼……哼……你真会干阮红玉……干得我舒服透了……美上天了……好哥
哥……大力的插小穴……哼……大力的干我……哦……让红玉去死吧……”

  “大力的干……哦……哦……哼……哦……大力用力的插穿小穴……哼……
快……快……再快……哦……再快……小穴要美死丁……哦……大宝贝……用力
使劲的干……哼……快……快……哼……”

  “……好小穴……屁股顶上来……哦……让大宝贝插到花心……挺上来……”
华云龙汗水如下雨般流着,宝贝、小穴的淫水也小停的流着,拍,拍,又是一挺,
干得阮红玉爽到天边去了,插得阮红玉的穴,不停的抽搐。

  “红玉……哦……妹……屁股顶上来……哦……妹……我爱你……”

  “哼……哼……红玉快不行了……哦……红玉实在是好过瘾……哦……哥哥
……你快大力用力的干我……哦……小穴美到了顶点……哦……”

  “哦……我要泄了……妹……快顶……哦……快顶……哦……”

  “快……大宝贝……用力……啊……哦……红玉也要……哦……”

  “啊……啊……妹……妹……我爱你……啊……妹……妹……啊……啊……
妹。”

  “哦……哦……我……泄了……好哥哥……哦……红玉爱死你了……哦……”

  一场人类最原始的战争,就如狂风暴雨后的晴天,整个停下来。沈重而又急
促呼吸声,在他们的耳边传送,汗依然是流着,可是华云龙和阮红玉却因为高度
的满足而为它流,满足后的瘫痪,满足后疲乏……

  ※※※※※※※※※※※※※※※※※※※※※※※※※※※※※※※※※※※※※※

  渐渐的,汗水不再继续的流,呼吸也正常多了,华云龙轻吻着那已湿的发梢,
吻着那享受高潮后的眼神、樱唇……

  “龙哥哥,我们一块去洗澡,刚刚流了太多的汗,该去洗一洗。哥,你刚刚
真的把我干上了天边,我今天真的是好过瘾,好爽。”

  “红玉,你能过瘾是我最大的心愿,也是我的义务。”

  “你真会说话,走,妹帮你洗澡去。”

  “哎哟。”

  “红玉,你怎麽了,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小穴会痛,可能是你刚刚插我时的力量太大了。”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没关系,红玉不会怪你,走吧,进去洗澡。”

  阮红玉替华云龙洗澡时,真是细心,身上每一部位,一寸一寸梳洗乾净,洗
得华云龙通体舒泰,混身上下好不舒服。

  “红玉,我也替你洗一洗。”阮红玉的肌肤好白好嫩,竹笋般的乳房,丰满
而又圆厚屁股,阴毛适中而肥厚的阴户,这些华云龙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藉着洗
的机会好好把玩一番。

  “龙哥哥,你怎麽跟小孩子一样,那麽顽皮。”

  “没办法,谁叫妹妹长得那麽漂亮,个性又温柔体贴,爱乌及屋嘛,我然也
喜欢它们。”

  “少在那里油腔滑调,快点洗。”洗完了澡,整理一下战乱后的现场,华云
龙拥着阮红玉,在她温软的胴体下,一起寻梦,共同入睡。

  他们倒是睡着了,可有一人却睡不着了,谁?当然是阮红玉的母亲程淑美了。
她就在隔壁,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生怕华云龙和阮红玉再闹出什麽不愉
快。及至听到后来,阮红玉的呻吟声由隔壁房传了过来,程淑美不由脸一红:
“红玉也真是的,叫得这麽大声,一点都不怕羞。”心中不由一动。她已经守寡
了十多年,乍听此鱼水欢浓声,不由心旌动摇,再也忍不住。

  程淑美心神荡漾,悄悄来到外间,从那纸窗中向房内一瞧。这一瞧,只瞧得
她面热心跳,春潮泛滥。那房中,华云龙,真是好一个风流俊俏的人物,除了有
一张令异性动心的脸之外,尤其那腿下之物,粗壮长大,红通通光亮亮的大龟头,
直挺的摇摆不停。程淑美心神一荡,欲念横生,娇身发软,抖颤若倒,淫液直流,
暗思天下有这样的粗壮长大宝贝,挺硬之式,令人心动神摇,其威武之势,定使
人乐疯了。房内阮红玉骄哼浪吟,房外偷看的程淑美也是涨红了脸,夹紧了大腿。
听得一会,程淑美只觉欲念如潮,再也不敢听下去,赶紧溜回屋去,可是隔壁的
骄哼浪吟仍是不绝于耳。程淑美有如万蚁穿心,浑身酥痒,恨不能冲进屋去,代
替女儿的位置。好不容易,隔壁终于沈寂下来,但她的心却是有如一池平静的春
水,扔进了一个石子,荡起无数涟漪,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

  不知过了多久,华云龙醒了过来,外面依然是黑黢黢的,屋内一烛如豆,看
着身旁的阮红玉,依然是睡得那麽香甜,沈稳。华云龙用手撑着头,仔仔细细的
看着阮红玉,她那美好的脸蛋,白里透红的皮肤,可说是吹弹欲破,凝脂如玉。

  华云龙情小自禁的低下头吻上她的脸颊,吻上她的鼻尖,并在她唇上轻轻点
了一下。突然阮红玉一把勾住华云龙的头,自动的献上香唇香舌,于是华云龙又
倒下压在阮红玉的身上,肌肤的磨擦,手的爱抚,又激起他们的欲念。

  “红玉,我又要。”

  “哥哥,你真是急性子,色鬼。”

  “红玉,你在上面,套弄我,好不好?”

  “我没有用过,不过我试试看。”阮红玉跨上华云龙的大宝贝,只见她用手
握住华云龙的大宝贝,慢慢的张开阴户坐了下来。

  “啊……啊……哥哥……你的大宝贝好烫……烫得小穴好温暖……”

  “红玉,你一上一下的套弄,我在下面会配合你的。”

  “啊……啊……怎麽大宝贝每下都顶到花心……啊……我要美死了……”

  “好红玉……小穴要用力夹紧……对……就是这样……”

  “哥哥……嗯……嗯……红玉的小穴太美了……嗯……”

  “嗯……嗯……我好美……哦……好舒服……嗯……嗯……”

  “哦……哦……妹……屁股要转几下……哦……”

  “嗯……好舒服……哥哥……红玉的小穴好舒服……嗯……”华云龙看阮红
玉,此刻已是淫娃,他的双手也伸向她那挺立如竹笋般的奶子。

  “嗯……嗯……怎麽会是这麽舒服……嗯……怎麽会是这麽美……嗯……大
宝贝哥哥……嗯……小穴美死了……嗯……”

  “哦……哦……妹……妹……你套得我好舒服……好美……哦……”

  “嗯……哥哥……红玉才舒服……哦……小穴爽死了……嗯……好哥哥……
红玉的小穴痛快死了……嗯……嗯……”

  “好小穴……哦……用力夹紧大宝贝……哦……”

  “红玉……屁股要转……才会舒服……哦……对……对……”

  “嗯……好……你真会干穴……小穴会美死……嗯……”在下面的华云龙,
一面挺送着宝贝,配合着阮红玉的套弄,华云龙的手不时的给予她的乳房轻捏或
重压,以增加刺激她的快感。

  “嗯……哦……我舒服死了……哦……小穴太爽了……嗯……”

  “红玉……哦……大宝贝让小穴夹得好痛快……哦……好痛快……”

  “嗯……我的好哥哥……我永远爱你……嗯……嗯……小穴快要美死了……”

  “大宝贝哥哥……你快点动……哦……动快……一点……哦……小穴……”

  “好红玉……你多转几下屁股……哦……哦……对……转几下……”

  “啊……小穴要泄了……小穴……啊……啊……小穴升天了……啊……啊…
…好舒服……哦……小穴好爽……哦……哥哥……哦……红玉泄了……嗯……”

  “红玉……你再多套几下……哦……等会儿……我们再换个姿势……哦……”

  “好哥哥……你真行……红玉服了你……红玉爱死你……哦……”

  “红玉……你下来……下来嘛……红玉……你躺着……背着我……让我的手
伸过去……好把脚抬起来……对……就这样……红玉……这个姿势……你满意吗
……大宝贝干得舒不舒服……”

  “哦……好哥哥……红玉又开始舒服了……又开始痛快……哦……啊……轻
一点……哥哥……你抓痛了我的乳房……喃……好美……”

  “好小穴……这样好受吧……哦……哦……红玉的穴我干的好舒服……”

  “我好像腾云驾雾……又舒服又过瘾……嗯……嗯……”

  “大宝贝哥哥……哦……哦……我好爽好爽……嗯……”种背后侧交的姿势,
最让女人舒服了,手不但可以扣弄着乳房,而且也可以撩挖阴蒂,大宝贝进出抽
插,直接由两瓣阴唇紧紧的夹着,紧紧的磨擦,女人当然好不快感了,好不舒服,
阮红玉当然也不例外。

  “哦……我的好哥哥……红玉美死了……哦……小穴好痛快……”

  “哥……你的宝贝真够力……干得小穴美上天了……哦……嗯……”

  “好骚穴……哦……大宝贝被小穴夹的好舒服……叹死了……哦……”

    “嗯……快一点……哦……快……红玉又要……哦……快……

  “好哥哥……啊……爽……爽死了……咧……红玉升天了……”

  “啊呀……哥……我……嗯……我要……丢了……我的……亲哥……啊……
我……流出来了……龙哥哥……我要死了……喔……喔……”忽然阮红玉全身无
力倒在床上,她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小穴内肉壁痉挛着,一股热流喷向华云龙的
龟头,喷的华云龙的宝贝更加的膨胀着。

  ※※※※※※※※※※※※※※※※※※※※※※※※※※※※※※※※※
※※※※※看着阮红玉再次的高潮后,整个人几乎在半醒半醉之间的瘫痪着,华
云龙强忍着更加兴奋的情欲,低下头,用舌尖轻轻地在她的唇上搅动着,他吻着
她的唇,将她的舌头吸到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刮着,华云龙的手又握着她饱满的
丰乳,一重一轻的压揉着……

  隔了一会儿,阮红玉慢慢地睁开眼睛,楚楚动人深情地望着华云龙说:“哥,
你真强。”华云龙吻着她前额上的汗水,她双手在华云龙的背上抚摸着。

  渐渐地,阮红玉的呼吸又开始急促着,她羞答答地在华云龙耳边说:“哥,
你还没有完吧?红玉还可以……”她又开始不安份的扭动着。

  华云龙听到阮红玉的话后,浸在阴道里的宝贝,不禁更加坚硬的跳动着,阮
红玉的双手紧紧地按着华云龙的腰下,向前压挤着。华云龙一次又一次地,慢慢
的提起宝贝退出到小穴口,扭动着屁股,再慢慢的、将宝贝深深挤入阴道,直到
宝贝根部碰到穴口,旋绕在阴道里面的宝贝,在四周刮动,再慢慢退出到小穴口,
由慢渐渐加快,弄得阮红玉阴道淫水泛滥,口中大气直喘,秀发淩乱,全身不断
的扭摆着。

  “龙哥哥……啊……你的大……宝贝……要插死……我……了……啊唷……
我又忍不住了……要丢了……喔……丢了……哎唷……”平时温柔的她,如今像
荡妇般风骚入骨,令人色欲飘飘,华云龙的抽插动作也由慢而越来越快。

  “哥……龙哥……哎唷……啊……啊……啊……红玉又丢了……丢了……喔
……又丢了……哎……唷……娘……救我……啊唷……我受不住了……娘……你
……救……救我……”阮红玉忽然用手轻轻地捏了华云龙一下,用娇媚的眼神向
华云龙瞟了一眼,然后,往房门斜望着,她半闭着双眼,整个人像似无法动弹般
的躺在床上。

  “龙儿……你太粗鲁了,红玉身体这麽虚弱,受不了你的折腾……”程淑美
不知什麽时候战在了门口,她走到床前,带着怜惜又娇羞的眼神,满脸涨的红通
通的埋怨着。

  此刻的程淑美已经脱去了道袍,只穿着紧身的白色亵衣,曲线毕露,像未经
人事的少女一样。欲火沸腾得如火山将要爆发的华云龙,看到程淑美,猛地挺起
身体,伸出双手,猛然的抱住她的腰,她措手不及的跌坐在床上,华云龙翻身紧
紧地搂着她。

  程淑美欲拒还迎的轻轻挣扎着,这时躺在身边的阮红玉忽然坐起,满脸泛红
的将衣服穿好,瞅着华云龙,含羞带笑娇媚地说:“龙哥,娘为了我们,实在是
受苦了,你替我好好孝敬娘吧。”“阮红玉说完就下床离开了,到隔壁去睡去了。

  “红玉太乱来了,哪有母女共一个男人的,会羞死人的……”程淑美羞红着
脸挣扎着说道:“龙儿……你……不要……不行……龙儿……我是你的……唔…
…不……唔……”

  欲火焚身的华云龙,无视她的惊慌,一只手紧紧勾着她的头部,火热的双唇
紧紧盖住她的嘴,一只手慌乱的在她丰满的胸部抓捏。程淑美惊慌的扭动,挣扎
的想推开华云龙,但华云龙却搂得更紧,手很快地、往下滑入了她的亵衣裙腰里,
光滑的肌肤散发出,女人芳香的体味。

  华云龙的手伸在她两腿间,不断的抚摸,坚硬的宝贝在她的大腿侧,一跳一
跳的往复磨着。渐渐的,程淑美挣扎的身躯,逐渐缓和了下来,呼吸也逐渐急促
着,华云龙轻柔地含住她的耳垂。程淑美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口中也发出细细的
呻吟声,华云龙扯开她的亵衣和肚兜,饱满的乳房,顿时就像皮球似的弹了出来。

  华云龙本能的低下头来,一只手搓揉着丰满的乳房,舌头在另一边乳房前端,
快速地舔吮着。程淑美的乳头,被华云龙那贪婪的嘴唇玩弄、翻搅,忍不住的发
出呻吟:“龙儿……不行……我……不……龙儿……不……不……不要……”

  华云龙将半裸的程淑美环腰托抱着,腹下硬梆梆的宝贝,隔着短裤顶在她的
小腹下,感觉她已湿淋淋的内裤,贴在华云龙的小腹上,她把头靠在华云龙的肩
上,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华云龙将她推倒在床上,程淑美忽然羞愧的、将双手掩
住胸部,紧紧闭着眼睛。华云龙迅速的压在她的身上,扳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
扯去她的亵衣,张开嘴压在乳房上,把乳头含在嘴里吸吮着。

  “不要……龙儿……这样不行……我是红玉的娘……龙儿……不要……哎…
…唔……这样会……羞死人……哎……求求你……不要……啊……唔……”程淑
美羞愧的、将双手掩着脸,身体无力的扭动抵抗着。

  程淑美含羞挣扎的神情,华云龙一手扳开她双手掩住的脸,抬头将嘴迅速盖
住她的嘴,一只手更用力搓揉着她丰满的乳房。华云龙用脚撑开她的双腿,腹下
越发膨胀的宝贝不停的在她的双腿间抽磨着。渐渐地,程淑美摇摆着头,嘴里不
断发出咿咿唔唔性感的呻吟声,双手也移向华云龙的下腹,不停的摸索着。华云
龙连忙将她身上衣物扒掉,又迅速的压在她的身上,而程淑美似乎也欲火高涨了,
一伸手握住华云龙的宝贝。

  “哎呀……龙儿……你的好大……好硬……”程淑美的手碰到华云龙的宝贝
时,低声的叫了起来。虽然如此,但她的手仍然引导着它指向穴门。

  华云龙感觉程淑美的阴道有点紧迫,于是抽出宝贝,挺起身子,再一次进去,
就很顺利的深入了,温热的肉璧包裹着华云龙的宝贝,一阵阵热电流不断由下体
涌上,兴奋刺激不断的升高、再升高。华云龙慢慢的来回抽动,程淑美的脸涨的
通红,双手用力抓住华云龙的肩膀,指甲都陷入了肉里,嘴里一声声不断的淫叫
:“哎……哟……龙儿……你的……太硬了……哎……哟……好硬的宝贝……哎
……唉……美……好美……哦……爽死了……”

  渐渐地,华云龙增快冲刺的节奏,程淑美也更加淫荡的叫着:“哦……哦…
…龙儿……你好大的宝贝……太硬了……喔……爽死了……喔……好美……哼…
…哼……小穴好涨……舒服……娘被干得……太舒服……快……快……又顶到花
心了……我……爽的快死了……哎……唉……”

  华云龙的宝贝在程淑美的小穴里,不停的抽插着,感觉到它是越来越湿。程
淑美的呻吟声,越来越高亢,忽然,程淑美双手紧紧的勒着华云龙的背部,仰起
上身不断的颤抖:“龙儿……不行啦……要泄……泄了……喔……喔……”

  华云龙感觉到小穴中一股湿热喷向自己的龟头,紧窄的阴道剧烈的收缩着,
宝贝就像是正被一个小嘴不断地吸吮着似的。看着程淑美脸颊泛红,人无力的倒
在床上,华云龙忍不住又是一阵猛烈的抽送,一边捻着她的耳垂,一边揉捏着她
的乳房。

  渐渐的,华云龙感到一股热流急欲冲出,抽插愈凶,抽插愈快,倒在床上的
程淑美,呻吟声又渐渐地高亢:“龙儿……不行了……我又要泄……哎哟……不
行了……又泄了……不行了……我要死了……哎……唷……喔……”

  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布满全身,华云龙顿时感觉全身发麻,滚烫的精液像火
山爆发般的,用力的射进她的体内,一次又一次的激射。程淑美的身体在剧烈的
颤抖着,华云龙也飘飘欲仙,舒服的趴在程淑美身上……

  ※※※※※※※※※※※※※※※※※※※※※※※※※※※※※※※※※
※※※※※一阵休息后,华云龙睁开双眼,仔细的看着被压在身下沈睡的程淑美。
白皙中带点粉红的艳丽脸庞上,那俏丽的黑痣,在微微上翘的嘴边,显得更加挑
逗,伴着均匀低微的呼吸声中,半球状的丰满乳房上、葡萄大的乳尖,骄傲的起
伏着。

  华云龙的欲火又起,宝大贝仍然坚硬的塞在程淑美阴道里,硬梆梆的宝贝又
开始顽固的跳动着,本能的,华云龙两手又开始抚摸着程淑美丰满的乳房,舌头
埋在乳沟中慢慢地舔着,下体也再开始慢慢的上下抽动。

  “龙儿……,哦……你又要了……哎……你……太强了……哎……唷……喔
……”程淑美从睡中醒来,虚脱的又开始低声的呻吟着。

  她的叫声逗得华云龙、像头野兽般的,欲火更加高昂,华云龙起身跪着,将
她的双腿分开高架在肩上,提起宝贝,全根尽没猛力插入。程淑美眯着双眼、长
喘了一口气,轻声哼着:“龙儿……我的龙儿……喔……唔……天啊……太美了
……我……痛快死了……我……我又……要升……天了……”

  这时的程淑美面泛红潮,娇喘浪声哼叫,嘴边俏皮的黑痣,透露出淫荡春情,
胸前丰满的乳房,随着华云龙一次次用力抽插,不断的上下晃动着,看的华云龙
欲火更旺,抽插速度也越快。

  “啊……啊……龙儿……我……从来没有……这麽……痛快……我……舒服
……死啦……可……重一点……快……我……又要泄了……”

  平常如长辈般的程淑美,随着华云龙次次尽底的抽送,变的如此风骚入骨、
娇媚淫荡,挺着屁股,恨不得将华云龙的宝贝都塞到阴户里去。华云龙次次到底、
奋力的抽插推送,但由于刚泄了一次,所以这次可以抽插得更久。程淑美被华云
龙插的死去活来,似乎有些承受不了。

  “龙儿……喔……我爽死了……好龙儿……求求你……你快泄吧……我已经
……不行了……我……要泄死了……哎……唷……要泄死了……”

  浪叫声渐渐低微,人似乎陷入昏迷,阴道里连续阵阵的颤抖,淫液不断的喷
流着。华云龙的龟头被热滚滚的阴精,喷的猛地感到阵阵快感袭上身来,人不禁
也一抖索的,热烫的精液又由龟头急射而出,直射的程淑美又不断的颤抖。当充
分满足后的宝贝,滑出程淑美下体后,华云龙也迷迷糊糊的,躺在程淑美身边睡
着了。

  ※※※※※※※※※※※※※※※※※※※※※※※※※※※※※※※※※
※※※※※华云龙半夜时忽然醒来,发觉程淑美已不在身边,只听到浴室传来冲
水声。华云龙起身走向浴室,发现门是虚掩的,并未上锁,随手开门后,原来程
淑美正在洗澡。她被华云龙突然闯入吓的愕然呆住,瞬然脸泛粉红,转身含羞的
低下头:“龙儿……是你……”

  程淑美仍然溅着水滴的背部,看起来非常细腻滑润,也许因为正在洗澡的缘
故,在日光灯下雪白的皮肤中有些微粉红。华云龙眼便看见程淑美胸前两颗肥嫩
的胸脯,而丰乳上两点粉红尖挺的乳蒂更是娇艳欲滴。由下一瞧,那整理乾净的
茂盛阴毛覆盖在程淑美幼嫩的肉穴,显得格外的淫猥性感。此时的程淑美因受了
温水的滋润,她那雪白的胴体宛如是被泄上一层粉红色底,更是被衬托得娇媚。

  程淑美的脸蛋、姿色,宛如是天仙般的美貌,她的姿色充分的显示出少妇的
成熟抚媚,而程淑美那肥嫩硕大的丰乳,并未因年纪增长而下垂,她那高耸柔嫩
的乳房依然足以令男人疑醉。华云龙再往瞧着,自己下半身仍维持着那水蛇般的
细腰,而在细腰小腹之下的三角地带,有着一排茂密的黑色嫩草,正覆盖着足以
使男人疯狂的肉穴。而往后一看,形状美好的肥硕臀部正丰满的挺立着。

  华云龙觉得程淑美并未因岁月的摧残而显衰老,反倒是经历了时间的美饰,
变成一个风姿卓约的性感少妇,这份成熟娇媚的美更是年轻女子所比不上、学不
会的,何况程淑美今年芳龄也只约莫三十五、六岁左右,而她受尽多年苦难的折
磨,使得程淑美在气质上更有着一股令男人忍不住想要怜要她的特殊气息。

  华云龙得血脉贲涨,刚刚熄灭的欲火,又熊熊燃烧着。他伸出双手,从程淑
美的腋下穿过,握着她丰满的乳房,轻轻地捻着,他的宝贝又兴奋勃起的贴在她
的臀部上,轻轻跳跃着。

  “不要……龙儿……不要了……”程淑美颤抖地、轻轻的挣扎着:“不行了
……龙儿……我们这样不对……我是红玉的娘……这样不行的……龙儿……你不
要了……”

  “我要你,娘,从此以后就是我的女人,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会给你快乐…
…”华云龙温柔地在程淑美耳边说着,手指捏着她两个乳尖、慢慢地捻着,宝贝
顶在程淑美两腿间跳动、摇摆着。

  “不要这样……龙儿……这样不好……哎……唷……你不要……啊……我…
…哎……龙儿……你又……喔……”程淑美乏力的一手按着墙壁、一手按着浴桶,
华云龙膨胀坚硬宝贝,从她两腿间,熟悉的顶进温软的肉穴中,又开始慢慢的抽
送。

  “哎……哟……龙儿……你又硬的……好大……娘……不要……喔……太硬
了……龙儿……我……又荡了……龙儿……你……害了娘……喔……我……又要
……淫荡了……”

  “快点……用力……重一点……喔……哟……我……太……痛快了……你快
把……我干死了……啊……啊……娘又要……丢了……又丢了……喔……娘……
今晚……太爽了……”

  程淑美阴道内淫水在泛滥着,口中大气直喘,秀发淩乱,全身不断的扭摆着,
股股的淫液不断的延着大腿往下流,人也无力的滑到地上。华云龙已是欲火高烧,
干的正起劲,于是,华云龙将她抱到房内床上去。双膝翻入她的双腿内,把她的
双腿分开,华云龙跪着身体,挺着火热的宝贝,屁股猛然用力一沈、猛力直插。

  “哎呀……冤家……好龙儿……你真……会干……娘……我……我痛快……
干的……我……舒服极了……哎……唷……又要泄了……”

  “哎呀……插死我了……我要一辈子……让你插……永远……让你插……我
……今晚……要被你……干死了……你干死我了……太痛快了……哎……唷……
又泄了……”

  程淑美被华云龙干的七晕八素,像发狂似的胡言乱语、欲火沸腾,下体急促
的往上挺,不停的摇头浪叫,痛快的一泄再泄、全身不断的抽搐着,人像已陷入
虚脱、瘫痪。虽然华云龙正干的起劲,但看到程淑美如此疲惫倦态,华云龙抽出
依旧昂然竖立的宝贝,放下她的双腿,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吻着她的额头、脸
颊。

  ※※※※※※※※※※※※※※※※※※※※※※※※※※※※※※※※※
※※※※※程淑美在华云龙温柔的抚慰中,慢慢地从虚脱中醒来,感激般的回应
着华云龙的轻吻,慢慢地俩人四片嘴唇紧紧地合一起了。程淑美用她的舌头,在
华云龙的唇上舔舐着,她的香舌尖尖的又嫩又软,在华云龙的嘴边有韵律的滑动,
华云龙也将舌头伸入程淑美口内,用舌头翻弄着,她便立刻吸吮起来。程淑美吐
着气,如兰似的香气,又撩起华云龙的性欲。她的脸颊,渐渐地变的粉红,她的
呼吸也渐渐地急促着。

  “龙儿……你太强了……”忽然程淑美翻身将华云龙压着,两团丰满的肉球
压在华云龙的胸膛,她低着头用舌尖,从华云龙的脖子开始,慢慢地往下撩动着,
她两团丰满的肉球也随着往下移动。

  程淑美用手托着她丰满的乳房,将华云龙硬梆梆的宝贝夹着上下套动,她用
舌尖舔着正在套动中的龟头,弄得华云龙血脉贲涨、欲火焚身,华云龙两手不自
禁的、插到程淑美发中用力压着,嘴里不禁也发出「喔」、「喔」的叫声。

  程淑美一手握着华云龙的宝贝,一手扶着华云龙的卵蛋轻轻地捻着,她侧着
身低头用嘴、将华云龙的宝贝含着,用舌尖轻轻的在龟头的马眼上舔着,慢慢吸
着、吻着、咬着、握着宝贝上下套动着,弄得华云龙全身沸腾,不断的颤抖,双
手猛力的拉着她往上提。

  程淑美看到华云龙情形,她起身骑在华云龙的身上,像骑马似的蹲了下去,
双手握着华云龙的宝贝,对准了她的穴口,身子一沈,向下一坐「滋」地一声,
华云龙的宝贝已全被她的小穴给吞了进去。

  “这次换娘好好服伺你吧……”变的淫荡的程淑美说着,她双腿用力屁股一
沈,把宝贝顶在她的花心上,紧窄的阴道肉壁剧烈的收缩着,夹的华云龙全身麻
的发软,真是美极了。

  “龙儿……现在换娘插你……舒服吗……”程淑美娘半眯起眼睛,淫态毕现,
一上一下的套着宝贝,看着她春意荡漾的神色,华云龙连忙伸出双手,玩着她那
对丰满的乳房。眼睛看着程淑美小穴套着宝贝,只见她的两片阴唇,一翻一入,
红肉翻腾,华云龙的快感逐渐上升着。

  “嗯……啊……我的好龙儿……娘插……得你痛快吗……娘插龙儿……好过
瘾喔……你要泄了吧……龙儿……你痛快吗……哎……唷……娘又要泄了……”

  程淑美一边浪叫着,一边上下用力套动着,一刻之后,猛地感到她一阵抖索,
一股热滚滚的阴精,直喷而出,浇在华云龙的龟头上。她长喘吐了口气:“啊…
…娘美死了……”整个人伏在华云龙的身上。

  华云龙也被那股湿热,喷的只感到腰身一紧、一麻,火热的阳精,全部射在
她的身体内……

  ※※※※※※※※※※※※※※※※※※※※※※※※※※※※※※※※※
※※※※※窗外的鸟鸣声,将沈睡中的华云龙吵醒,已是午正。正在疑惑,程淑
美端着一碗汤进来了,娇媚的看着华云龙、轻声的笑说:“你睡醒了,这有碗汤,
你先喝了吧。红玉昨天太过度了,现在还躺着呢,你呀……”她话说完,娇靥一
红,含羞的低下头笑着,那神情真像一位新婚的小媳妇,看得华云龙不禁心神荡
漾。

  “我还不饿……我……”华云龙靠近她,伸出双手将她抱进怀里,她丰满的
双乳顶在华云龙的胸膛,华云龙的宝贝又开始膨胀着。

  “你昨晚太累了,年轻轻的,也不知要爱惜自己身体,你先坐下把汤喝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程淑美说完,一只手将华云龙正在膨胀的宝贝,轻轻的一捏。
一只手轻轻的将华云龙顶开,脸色涨得更红,低着头,人又吃吃地不断的笑着。

  程淑美将华云龙推着坐下,将汤放在他面前,人也挨着华云龙坐下,华云龙
看是一碗龙眼乾煎蛋煮的肉块麻油汤,于是扭头问着:“娘,这……”

  华云龙话没说完,程淑美已低着头,在华云龙手臂上钻,用手在华云龙的大
腿上轻轻地拧着,她的脸红得更厉害,口中又吃吃地笑着嗲声说:“傻瓜,不要
问嘛,赶快喝了它。”人像软糖般的黏在华云龙身上,她的神情,让华云龙看的
真想伸手立即将她抱在怀里消消欲火。

  程淑美推开华云龙、挺身坐直,等华云龙吃完汤后,她靠着华云龙坐在床上,
轻轻的说:“龙儿……我本想红玉的终身有靠……我就可以放心了……没想到…
…昨晚……娘……却和你做出这种羞耻的事……”

  程淑美说着,眼眶有点湿润润的,声音也渐渐的沙哑。见到华云龙疑疑看她
的眼神,程淑美暂态脸颊又红通通的低下头:“龙儿……你……唉……真是作孽
……”

  “娘,我爱你。”华云龙将程淑美揽进怀里,她稍微挣扎着,最后还是靠在
他的胸前:“娘,我要你,你是我的,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会给你快乐……我会
带你回「落霞山庄」,到时候呢和红玉就可以和我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龙儿……昨晚娘也太糊涂了……必竟我是你的长辈……而且是红玉的娘…
…却和你……发生这种羞耻的事……”程淑美声音嘶哑着:“龙儿,你才十七岁,
娘已经三十六岁了,虽然现在还有些姿色,但隔几年后、娘老了会变丑,你会后
悔……”

  “再说,娘怎麽有脸跟你回「落霞山庄」,娘跟你在一起会害了你……”依
偎在华云龙怀里的程淑美,声音呜咽着。

  “娘,你听我说,我爱你,我要你,你不用担心我的家人,你听我说……”
华云龙一只手紧紧的抱着程淑美说着,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将在
华家的事情告诉了程淑美。

  “什麽?”程淑美简直是惊呆了,她不能相信华天虹的早逝,不能相信华云
龙和自己母亲、姐妹的恋情。好半晌,才回过神道:“龙儿,你就不怕……”

  华云龙声音渐渐地激昂的说:“娘,我既然要你们,我就不信、也不怕会遭
到什麽报应。娘,我不后悔,就是明天我会死……”

  “龙儿,你不要乱说……”程淑美慌张的用手掩住华云龙的嘴,泪眼盈眶的
抬起头望着华云龙说:“龙儿,娘不值得你这样做,你还年轻……这样……娘会
害了你的……唔……”

  程淑美那梨花带泪的神情,让华云龙忍不住的托起她的脸,激情的吻着,她
仰面靠在华云龙的臂弯里,柔顺的任华云龙的嘴吻遍她的脸。最后,当华云龙吻
上她的嘴唇时,她也紧紧抱着华云龙,热情地回应着。一阵缠绕对方热烈的长吻
后,又勾起了华云龙的欲念,蠢蠢欲动的宝贝,开始不安份的顶在程淑美的背部
膨胀、跳动着。

  “龙儿……不……不要了……哎……唷……你怎麽又硬了……唔……大白天
的……哎……哟……冤家……我……羞死人了……你要……害死娘……喔……”

  “冤家……哎呀……你……要插死我了……哎……你……太硬了……我……
要……哎……我又……痛快……我……美死了……哼……唔……”

  “哎……教我心疼的……冤家……我……这滋味……真美……好久……没这
样了……唔……我好……好爽……哦……宝贝顶得好深……嗯……嗯……哎唉…
…顶到花心了……我……”

  “哎呀……又顶到花心了……唔……我的冤家……你好坏……快……快……
我快忍不住了……哼……喔……爽死我了……唔……我不行了……哎……要丢了
……啊……丢啦……啊……我快泄死了……”

  程淑美神情放浪,腰不住的摆动着,似乎完全沈醉在性爱的欢娱中。华云龙
被湿热的肉穴包住的宝贝,在程淑美深处变得愈来愈硬,他感觉程淑美的肉穴阵
阵的抽搐着。

  这时隔壁的阮红玉,又满脸绯红的走进来,她脱光衣服后,就躺在华云龙的
身旁。她伸手摸着程淑美的一只大圆球,一面用嘴吸吮着程淑美的大乳房,这些
情景让华云龙的动作更加疯狂,用劲的抽插。程淑美上面被阮红玉吸吮,下面被
我华云龙猛攻,她全身不停的哆嗦着,人像虚脱般的躺在床上。

  华云龙正干得兴起,看到程淑美的情形,就把程淑美放下,转身又压到阮红
玉身上,把更坚硬的大宝贝塞进阮红玉早已湿淋淋的阴道里,然后用力的抽送。

  “哎……唷……龙哥……啊……红玉又浪了……我的小穴……痒……嗯……
你……快……大宝贝……太棒了……哼……小穴好涨……哦……插死妹妹了……
哼……再用力……快……我快……忍不住……哼……哼……红玉又丢了……快泄
死了……亲哥……哦……”

  阮红玉玩弄的性趣正浓,刚好接着华云龙发飙的疯狂抽插,次次都碰及花心,
强烈的高潮,使得原本抬起的屁股更高高挺起,雪白的下体一阵颤抖后,跌落在
床上,人也不禁的阵阵的颠抖。

  华云龙的龟头受到阮红玉滚烫的阴精一波又一波的喷射、子宫强烈的收缩,
我觉得腰部麻酸,禁不住的大力的抽送了几下,龟头一麻,一股热烫的精液,由
龟头急射而出,直射在阮红玉的穴心深处,人也脱力的趴在阮红玉身上。

  华云龙的手伸到躺在阮红玉身旁的程淑美丰满的乳房上,享受着这雨过天晴、
得来不易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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